竹林中一人喊道:“射。”
登时连弩齐发。覆向夜空。刹那间寒光万点。一时分不出哪是弩箭。哪是星辰。
常思豪一声长啸。
十里光阴陡然出鞘。剑光绕体如虹。
然而他两臂本來中毒已深。动作不灵。勉强挡去十几枝。扑扑连声。腿上肩上各中了两箭。血雾飘飞。身子直直摔向楼顶。砍索那胖子一见他冲自己直摔过來。倒有些不知所措。一怔之间。正被砸个正着。。
只听“豁拉”一声。瓦片乱飞。底下人定睛看时。楼顶已然破出个大洞。
有头目一挥手。众人钻窗破门。抢身而入。
楼内是越层结构。底部是大厅。上层为观景平台。常思豪一跌下來正落在上层。哗啦啦砸倒了一张小桌两把躺椅。虽然身下有个垫被。摔得也自不轻。他心知此时极度危险。可是腿上中箭。无法躲逃。赶忙一翻身把那摔晕的胖子当做盾牌扳到自己身前。顶起來堵在楼梯口处。便在这时。满院的弩手已经都拥了进來。挤得满厅都是。一颗颗裹缠着白布的头颅蝌蚪般涌向楼梯。
常思豪横剑往那胖子颈下一逼。向底下喝道:“都站祝”
众弩手一见。立时停了脚步。
常思豪瞧出这胖子必是重要人物。然而此刻毒气越发深入。肩、腿的箭伤处非但不疼。反而迅速发麻。显然都喂有巨毒。眼前但觉人影晃动。却一阵阵扭曲模糊。看不大清。
有弩手瞧他这样子。大喜道:“他中了无路林的‘驴低头’。”有人道:“不是。你瞧他手黑的。中的明明是‘专治猴’噻。”前一人道:“管他中的啥子。马上就晕啰。莫急莫急。等一哈就把他捉起。”登时机弩高支低架。对准了常思豪满是血污的脸。
在竹林发令那头目此时从人群后挤上來。长得刀条瘦脸。一对八字眉满面愁相。头上也是黑布裹额。由于脸过于细长。看上去倒像戴了顶厚边草帽。他见那胖子被常思豪扣在手中。耷着脑袋不知生死。登时吓得脸色惶然。用刀急指道:“快。。快放开我蝈蝈。”
常思豪愣了一愣。这才明白“蝈蝈”是“哥哥”。沒等回答。那胖子苏醒过來。一见自己成了人质。立刻火大。怒喝道:“你龟儿。莫得折辱老子。”手扶栏杆两腿乱蹬。脑袋拼死往前顶。用脖子去撞剑刃。木楼梯下那八字眉吓得不轻。张手道:“大蝈。你莫要挣噻。刀剑无眼的噻。”
胖子大怒:“你还吼。吼个啥子么。还不放箭。顾忌我。”那八字眉手在空中连连虚抓。示意他不要乱动。口中道:“他已中老毒咧噻。马上就倒起。你莫挣噻。”胖子大皱其眉:“恁个哈儿【傻子】。等、等、等。窝囊死个人噻。”忽然意识到自己穴道并未被封。脚往梯栏上一蹬。后脑便向后撞。常思豪一來中毒头晕脑胀。二來沒想到他毫不惜命。这下猝不及防。被他撞个正着。鼻血登时淌了下來。两眼直冒金星。
胖子一翻身把他按在下面。掰脱了剑柄。哈哈大笑:“龟儿子恁个托大。连个穴都不打。当老子是好惹的噻。”
那八字眉也大喜。赶忙上來连点了常思豪好几处穴道。脸上笑着。眼中却又淌下泪來。仰面呜咽道:“踏破铁孩【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功夫。老汉儿老汉儿。今日可要给你报仇老噻。”
胖子站起身來。揪着腰带将常思豪提起。往楼下便走。那八字眉随后跟下。众弩手欢呼雀跃让开道路。七嘴八舌地恭贺。常思豪大声喊话。都淹沒在嘈杂的道喜声中。由于穴道被封。更无法抗毒。只觉头脑中越发昏沉起來。转眼间被拎着穿堂过屋來到后院。只觉院心里灯影晃动。模模糊糊似乎高搭着一座灵棚。旁边有纸人纸马纸灯笼两翼摆开。灵棚里停着棺材。旁边有几个白色的人影在烧纸。
常思豪心想:“这是谁死了。难道是他们刚才说的什么‘老汉儿’。老汉自然是个上年纪的老者。唐门上一辈的男子长辈早死多年了。自然不会现在再搭灵棚。难道这些人是唐门的仇家。因亲人被唐门所杀。故而前來报复。如今便在这里搭灵棚祭奠亡灵。那……那唐门是被逼得弃寨而走了。还是被斩尽杀绝了。”
正想间。胖子已然走到灵棚近前。将他往地上一扔。轰道:“别烧老。别烧老。都起來。都起來噻。”穿白戴孝的丫环们都站起两厢散开。胖子走进灵棚。伸手在那棺材盖上连拍了几巴掌。道:“大弟。出來吧。人逮住老。”棺材盖欠了个小缝。跟着侧向一滑。咣当一声落在旁边。里面有人撑起了身子。
常思豪眼前模糊。但意识还在。听见死人出棺。心中大奇。勉力瞧去。那人坐在棺中也正瞧他。二人目光相对。常思豪只觉对面模模糊糊是一女子。那人却“氨地一声。惊叫起來道:“怎么是你。”
常思豪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