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广城道:“也不全是。”
众人一怔。
廖广城道:“应该说是‘我们’。”
“什么。”
诸剑都感奇怪。
廖广城道:“百剑盟走到今天。很多人都自认为它的成长添过砖、加过瓦。可是又有谁。不曾为它的垮掉添一份力。”
诸剑默然。
所有的组织帮派。是公就有私。是私就有弊。真的论起來。绝难做到全心全意。正如雪球在滚动的同时也在积攒着压力。以致于滚到了山脚下。失去了动能。沒有撞击。却会在静静中崩地一下。从中开裂。
童志遗道:“别的且先不论。我问你。修剑堂笔录究竟到哪里去了。”
廖广城道:“内外合一。才能摧枯拉朽。要毁掉百剑盟。自然也不能靠我一人。”洛承渊忽然反应过來:“难道说。你把笔录给了……”诸剑也立刻想到曹向飞在白塔寺现身的事。心里同时一凉。眼盯廖广城。但盼这推论不是真的。廖广城道:“不错。你们猜到了什么。就是什么。我在盟中身份太高。不献上这本笔录。如何能取信于人。把事情栽在廖孤石身上。不过是为了事后处理容易。”
诸剑明白:所谓处理容易。一是廖孤石性子太独。被冤枉也不会解释。二是他到了江湖上。人们为夺笔录会蜂拥而上杀了他。这样死无对证。就不会有任何问題。
童志遗手按胸前。将衣衫抓得皱起。悲目颤指道:“我盟百多年來智慧结晶。竟被你如此轻描淡写地送予那帮恶贼……”
“恶贼。呵呵。”廖广城昂然道:“看來你们是真的忘了。开诚布公。有教无类。这才是韦老剑客的遗意。人有善心。亦怀恶念。善恶行來只在临机一念而已。人之善恶。更非由其所在位置、所做职业而定。东厂的人若能着意学练。达到心剑通明。自然也能够了然至道。端正行止。安邦治国。广惠苍生。”
“哈哈哈哈。”洛承渊放声大笑:“指望东厂安邦治国。我看你才是失心疯了。”挺剑斜指。喝道:“你叛盟作逆。今日休想活命逃生。”
廖广城目透清光。淡淡道:“生死等闲事耳。只不过。你的武功是偏学而來。必致身心俱馁。凭这样一副外强中干的架子。也想杀我。”
一语破胆惊心。洛承渊目光立虚。偷往旁边瞧去。大哥洛承空在嫂子怀抱之中嘴角挂血。脸色灰败如土。他的武功在盟里有口皆碑。公认仅在徐老剑客一人之下而已。今日竟栽在这廖广城的手中。那自己岂非更是白给。
廖广城笑道:“不必看了。他们心脏都被我掌力震碎。焉有生理。”
洛承渊脸上肌肉难以抑制地跳动起來。心知此人能连毙八大剑和徐老剑客。这份功力自己说什么也是抵不住的。
然而常思豪心中却颇不以为然。以自己对人体的了解。武功自有其极限。如果实力相当的人打在一起。胜负只在一机一势之间。大家都是入驻修剑堂的高手。绝无以一胜九。无伤胜出的道理。眼见盟中诸剑都面有惧色。显然是带了思维的惯性。
只见廖广城继续笑道:“你们也不用枉费心机了。今日在白塔寺宣旨后。曹向飞的人并沒有真走。做个样子。只是为确保后续计划顺利实施而已。是郑盟主嗅出危险。见风使舵。避免了与三派当场动手后遭东厂围剿的厄运。这才使盟里逃过一劫。可是晚上三派复归來围。说明鬼雾一系的人二次策动成功。百剑盟气数已荆还是逃不出这个命运。大炮一响。便是它土崩瓦解的丧钟。再毁了修剑堂。彻底打破界限。这东厂天下。便是剑家新的基石。呵呵。诸位。今日你我凤凰浴火。合当高兴才是。”
诸剑瞧着几位大剑惨死情状。见他这般狂态。一个个悲满胸膛。然而更加明白一件事:他敢于如此合盘托出。肆无忌惮。多半胸中已有了将所有人灭口于此的成竹。
郑盟主表情沉静。缓缓说道:“人之资质不一。学起武功有快有慢。人之愚慧不等。对于剑家愿景的接受程度。也各有不同。有教无类与试剑取才。只能说各有利弊。广城兄既明善恶仅在一念间的道理。又如何在此事上大走极端。我盟确有许多事情不如人意。说起來与我这盟主也大有责任。可是。产生问題。应该想办法解决。弃之不理与全盘毁灭。岂是智者当为。究其根源。还是你家庭不幸。心怀仇恨。将这腔怒火。都加诸在剑盟身上了罢。孤石一个孩子。从小烂漫天真。却在你的身边受尽心灵的创痛。在场这些后辈。像初喃、雪冰她们。哪个见了你。不恭恭敬敬喊一声‘叔叔’、‘伯伯’。如今你却让她们失去了父亲。扪心自问。你真的毫无愧疚。”
廖广城悄然静立。眼光缓缓在几位大剑尸体和他们的夫人、儿女面上环扫而过。
郑盟主道:“血债欠下。大错已成。广城兄身为一代大剑。当以身份自重。何去何从。请君自裁。”
这话出口。用意不言自明。众人心头都闪过刚才曹政武自断心脉的画面。
廖广城横起剑來。看着冷森森三尺青锋。哈哈一笑:“十年后剑家主国。苍生得赎。天下大治。你们便会知道。我沒有错。”眼睛向诸剑面上一一扫去。声音转冷:“你们这些人鼠目寸光。见事不明。又在盟里打理日常俗务。无暇参悟至道。比之我在修剑堂日夜钻研。相差何止万里。就凭你们。也想逼得廖某横剑自刎。”
便在此时。就听一声娇喝。地上红云陡起。一人挺剑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