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假装昏厥。听二人下楼。也暂放下心來。只觉在拖动中下颌大概蹭破了。隐隐生疼。衣服下摆戗起來半蒙在脸上很不舒服。又暗骂了一通朱情。忽然想到:“点穴原理我是懂的。现在无法靠外力揉点解穴。只能用自身气血去冲击了。虽然沒学过。总可尝试一下。解穴之后给他來个偷袭。”想到这闭目凝神。试着调运体内气息。只觉背上肩胛中间有一片阻滞之处。使气血上下不能通传。连运数次不能通过。心念一动。便将气血引动。绕过此处。从肩胛边缘经腋下向两臂传去。果然感觉指尖酸麻减弱。
常思豪见有微效。大为欢喜。又自加力。
这时屋中静静无声。只听长孙笑迟叹息似地道:“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最恨的是什么。”水颜香无声未答。长孙笑迟道:“我最恨的。便是你手中这面镜子。”水颜香道:“为什么。”长孙笑迟道:“咱们好久不见。见又只能装做不识。好容易能待上一会儿。你看这镜子的时间。倒比看我的时间更久些。我焉能不恨。”
水颜香扑哧一笑。道:“你又來和我犯贫。挺大个人。干什么与镜子争妒。”说到这略微停顿。一声轻哼。又化作了怨责:“你心里若真有我。又怎会舍得让我抛头露面。做这些下贱事情。都是我太傻了。什么都听你的。”
长孙笑迟叹道:“是埃你是小傻瓜。我却是大傻瓜。把你送走之后。我这几个月在江南不住懊悔。愈想愈觉得此事太险。你若真是有个什么闪失。有朝一日我纵然天下在手。独卧楼台。做人又有什么滋味。”
他本來中音和厚。已然动听之极。说到后面两句。声音转柔。内中更有万般情意。绵绵不荆常思豪听了都觉他这话说得大是真诚。
只听衣衫悉索声响。似是两人拥在了一起。水颜香道:“小哀。有你这句话。我便死也值了。”
常思豪却感奇怪。心道:“小哀是谁。莫非是长孙笑迟的小名么。嘿。小哀小哀。你叫得倒亲。一个小香。一个小哀。也不知怎么凑的。无哀不上香。再弄些小幡小棚、小炉小蜡。纸人纸马什么的。就可以办个灵堂了。加上你们那三猴四兽。八大狗熊。大家聚在一起又哭又嚎。才称得上是‘聚嚎阁’。你大爷的。哈哈哈。”
原本他调运体内气血向肩臂经络串行。正走在两腋后侧无脉无络之处。可是听了这二人对答。想着这些调侃骂人的话。心中大乐。所谓惊则气乱。笑则气散。他身上一松。气血立时就地散开。再也凝聚不起。
只听长孙笑迟淡淡道:“干什么说死。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水颜香嗔道:“你当然快活了。让自己人左右倒手。把我卖來卖去。沒想到居然真弄了个大头鬼出來。让你白白狠赚了三十万两。这钱來得可有多容易。我可沒花着半分。”
长孙笑迟道:“抬高你的身价。本为引人关注。希望能引得三弟出來。谁知道反勾得徐三公子动了心思。天下的事。可也真是难料得很。”水颜香冷笑道:“你在江南行事虽然多亏老徐在朝助益。可是供也上了不少。他儿子犯傻。这钱不赚。怎对得起良心。”
常思豪心中大叫:“妈的。原來这小**是这么个來路。那么之前朱情和江晚在口福居上夸她诗写的好。那自然也是在装模作样替她吹捧造势了。真他妈的。可是他又说引什么‘三弟’。这三弟不是徐三公子。却又是谁。三弟又是谁的三弟。长孙笑迟在京城还有兄弟么。这可真是乱得很了。”
只听长孙笑迟道:“为免遭疑。事后我已让人在独抱楼撤了股。抽出不少钱來。加上之前的三十万两。都是你的。你爱玩什么玩什么。爱买什么买什么。如何。”
水颜香道:“你当真要杀了皇上么。天下大乱。可不是闹着玩的。”
隔了一隔。长孙笑迟喃喃道:“我在江南纵横千里。曾觉豪情无限。可是回京之后。看到旧时风物。心中不知为什么。竟自冷了许多。卢靖妃下落虽未查出。但四弟已然在两年前……死在我手。母亲的大仇算是报了一半。三弟虽然于朝政无所建树。却也沒有大错。当年杜康妃只是协从。又已亡故多年。这笔旧帐。难道如今还真要落在她这儿子头上來算么。”
常思豪大感惊奇。忖道:“照这话音來看。那叫杜康妃的便是他三弟的妈妈。他口中的三弟。竟然就是皇上。皇上他妈叫杜康妃。那可真是奇谈怪论。莫非嘉靖皇上爱好喝酒。便把自己的妃子都封成酒名么。这个叫杜康妃。那个叫花雕妃。还有竹叶青妃、二锅头妃……整日喝得迷迷糊糊。那才真叫‘昏’君。”
他被暗算倒地。心中气恼。总是想要骂人解恨。稍一冷静。便犯起寻思:“一般人家的老婆都叫什么什么氏。绝无可能叫妃。能叫的上妃的。自是皇上或王爷的老婆无疑了。他三弟如果真是隆庆皇上。那他岂不是皇上的大哥或是二哥么。”却在这时。听见水颜香冷冷地一哼。道:“杀景王又算得上什么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