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在他衣缝间探头观望,见此奇景,不由心神涤荡。开口赞道:“雪舞银华星河黯,烈风撕云怒九天,好一场瑰丽雄壮的雪啊1
常思豪二目微凝,神思飞远:“瑞雪兆丰年,但愿来年无旱无灾,大家都有饭吃。”
阿遥回首,微微一笑,身子向后略倚,靠在他胸前。
云逝如水,雪畅风狂,二人就这般静静驻立,静静地观赏。
许久,秦自吟的歌声和着风啸,从庵中飘了出来:“爱别离,痴嗔恋,情丝是难断……”
阿遥一听她的声音,立时像意识到什么,身子僵紧,与常思豪稍稍分开了些,冷风见缝插针般自脚底搜入,二人身上均感一凉。
曲声隐隐约约唱下去:“曲终人散,徒发奈何叹:半面悭缘,何惹相思怨……”
常思豪听出,这正是初见她误将自己当成萧今拾月时所唱的曲子,心中大是酸楚。阿遥感觉他身子颤抖,唤道:“大哥,你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常思豪道:“吟儿……她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虽然极力忍耐,语声中竟仍带出些呜咽之意。
阿遥怔住,她一直随侍左右,知道他们二人虽然有过肌肤相亲,却未行夫妇之道,那么据时间推算,秦自吟腹中孩儿必是那一场惨无人道的**中所得。这才知他先前于屋中郁郁失魂,所为何故。然而虽知如此,却欲劝无言,轻喃道:“是么。”
常思豪长吁了口气,没有说话。隔了一隔,阿遥垂下头去,轻声道:“大哥,我听你这些日子,一直称大小姐为‘内子’。”常思豪道:“嗯。”阿遥略侧头回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并非为了秦家的脸面,定是早就决意要娶了她。”见常思豪凝目望雪不知所思,又续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你总觉得最初的阴错阳差,使得自己欠了她的,她却从不曾亏欠你什么,你的内心里虽也有喜欢,可是对她更多的,却是道义和责任,是不是?”
迟了好半天,常思豪才道:“我说不清……我和你说过,自从我明白了骨气的含义,便再不觉自己卑微,可是在她面前,我始终,唉,始终感觉抬不起头来,感觉配她不上。”阿遥垂目一笑:“说什么配不配的,那些都是给外人瞧的东西,夫妇间情投意合就好,大哥看得淡尊卑,如何看不破这个?”
常思豪惨然道:“是我毁了她的幸福,否则,她本该有更好的选择。”
阿遥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是命里该着吧。她现在有了你,难道不比爱着一个影子好些?就算她能和萧今拾月相见,人家未必会喜欢她,就算喜欢她,也未必有你对她这般好,究竟哪个是幸福,可也难说。”
常思豪一阵苦笑:“你就知道夸自己的大哥好,却把人家都贬了,我对她好,人家便不能对她更好了?”
阿遥一笑嫣然:“我可没贬,天底下,可再也找不出你这样的好哥哥。”
常思豪见她妍容明灿,心里也被带动得轻松许多,忖她原来很是内向,也少笑容,如今倒是开朗了不少,除了确实过得比以前开心之外,大概一多半是为了让自己高兴。瞧着她通红的小脸,笑道:“好了,咱们进屋去吧,雪寒风冷,待久了,可要把我小妹子的脸蛋儿冻成大苹果了呢。”阿遥小嘴儿一抿:“呵,刚才我说什么来着?这不立刻就应验了?你呀,心里每时每刻都是别人。”常思豪哈哈大笑:“你就对这些小事上心。”迈步欲行,阿遥却哟地一声,身子微歪,动转不能。原来在雪中立久,只顾着看雪说话,脚竟冻得麻了。
常思豪将她抱回屋中,秦自吟在炕里东侧角落阴影中仍自顾自地倚墙唱歌,对他二人毫无反应。这火炕甚是宽敞,他将阿遥放在炕沿边上,把火盆向她脚边推近,又添了些炭,问道:“感觉如何?”阿遥笑道:“没什么感觉,缓缓就好啦。”
常思豪心下一惊,知道若是此时感觉刺痛、发痒倒还好些,冻伤最怕无知觉。雪景雄奇,一看起来便忘了时间,刚才在外面站了那么久,秦自吟都已由哭转唱,怕是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了,自己内功已深,气足血旺,自可御寒,可她一个小女孩虽然被拢在暖裘之中,脚下又怎能抗受得住?忙道:“快脱下鞋子看看。”
阿遥甚羞,脸色更红,摇头道:“没事的。”常思豪瞧着她鞋上雪化透湿,布料有霜硬之感,不敢耽误,道:“你别挣动,仔细体会着,若是疼,可赶快声张,切不可忍1说着抓起脚踝去除她的鞋子,动作极是缓慢小心。
阿遥红了脸,只觉两脚确实如同消失了一般,也自害怕,不敢抗拒,待鞋袜除下,不禁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