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合和马军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张小伟,马军忙上前几步将张小伟搀扶了起来,一边扶一边说道:“你小子还真下跪啊。”</p>
张小伟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他实在想不到,身为县委书记的父亲,平日里虽然向来节俭,但掉在地上东西怎么会又捡起来吃呢?</p>
张庆合憨厚一笑,说道:“小伟啊,什么时候也不能糟蹋粮食啊。”</p>
马军接着补充道:“小伟,你小子小时候挨饿的时候,你还没有印象。等你记事的时候,条件都要好一些了,白面饺子那个时候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啊。”说着就从方便袋里拿起了一个掰开一看,说道:“哟,肉馅的?</p>
这以前就是领导干部,过年也吃不上嘛。”说着也不嫌弃直接放进嘴里嚼了起来。</p>
张庆合道:鲅鱼馅的饺子。</p>
鲅鱼馅的饺子在东原十分罕见,马军是从没有吃过,就说道:你老张可以,果然不愧是挖煤的嘛。</p>
张小伟一边擦泪,一边说道:“马叔,这饺子是掉在了地上的,不能吃。”</p>
马军一边吃一边道:“不能吃?掉在地上了就不能吃?你是没见过啊,我和你爹那个时候都要把树皮吃了,这好东西别说掉在土地上,人饿急眼了,观音土都吃啊。”</p>
张庆合从兜里摸出了手帕,递给了张小伟,看着马军说道:“老马说正事,你怎么也到省城来了。”</p>
马军又伸手捏了两个饺子,给了张庆合一个,自己拿了一个说:“这不是红旗把我和尚武、委办的主任张云飞都喊着一起到省城来和你老张打擂台嘛。”</p>
张庆合有些不解地说道:“老马,大家和省铁局的领导都说好了,将两个县同时上报,你们还这么同室操戈,可是有点不地道啊。”</p>
马军也不客气,毕竟两个人搭档多年,曾经一起在县城扫过大街,算是有着过命交情的革命战友。</p>
马军说道:“老张啊,现在整个平安县委、县政府党政班子都在围着你转啊。来的路上听红旗分析,说只要将临平县报上去,平安县的铁路就彻底没戏了,所以这次我们来就是要去找领导,尊重之前的勘察设计方案,不要再做调整。”</p>
张庆合说道:“今天的会都开了,你们能怎么办?”</p>
马军说道:“事在人为嘛。红旗找了晓阳,晓阳他二嫂打了电话,平安县咋说也是晓阳二嫂的婆家,叫什么来着?淑清是吧?她亲自去找了省政府的秘书长,秘书长要给平安县来站台,你要知道,秘书长背后所代表的可是泰民省长。”</p>
张庆合听后道:“老马,这样干,可是你们不地道啊,明明省铁局已经定了方案,将两个县一并上报,平安可以让省铁局报平安县,但是你们不能让省铁局不报我们临平县啊!这样干有违公平竞争啊。”</p>
马军笑着道:“算了吧,老张,公平竞争?竞争哪有公平的,这个世界都公平了还竞争什么?铁路线只修一条,它对另外一方就是不公平。我说你老张啊,我要批评你几句,你本身就是平安的干部,只是在临平当几年流水的官,何必顶着得罪平安家乡父老的骂名,为临平县修铁路?没有必要。不就是想拉煤吗?你们就联系省铁局修一条运煤的专线嘛,到时候并网到了平安县不就完了嘛!这样也花不了几个钱。”</p>
张庆合坐在了椅子上,轻轻拍着腿,说道:“老马啊,临平县的煤矿早晚会有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按现在的开采量,我估计最多十年煤矿就要走下坡路,但是干线铁路通了之后,可是要管几百年,临平的群众从此以后就和全国接轨啊。身为临平的县委书记,我不能不为临平的长远计,我总要给临平 70 万父老乡亲找一条出路吧。”</p>
马军说道:“找出路可以,但你不能断我们家的路呀。</p>
老马、综合来看,从临平修铁路于国有利,总里程缩短 20 公里,同样能达到一样的战略效果,节约的时间、资金、土地、劳力算下来,可不仅仅是一两个亿这么简单,你顺着地图往下看,看它的终点,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国家战略,这条路如果 96 年或者 97 年干不成,影响深远啊。”</p>
老马作为常务副县长自然明白,张庆合所说的道理和含义是站在了更高位置了,马军也是学着张庆合的样子,狠狠拍了两下大腿,感慨地说道:“老张啊,你看你这个心操的,你应该到部里去当部长,国家的事还轮不到我们这两个处级干部来操心。我们讲现实,如果平安县因为临平没有通铁路,你就是平安历史上的罪人,到时候你一退休,我怕人走茶凉,东原再无你的容身之地啊!</p>
张庆合感慨了一句:“老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如果真的为了自己有个什么容身之所,何必又到临平来受这份罪呢?咱们这个级别如果都不为国家操心,那咱们当这个干部又图个啥?”</p>
俩人话音刚落,邹新民和梁满仓就走了进来,下午两人敲了几次门,张庆合都将自己关在屋里。算着时间到了吃饭的点儿,也就想喊张庆合一起去喝点革命小酒,放松一下心情。进门之后就看到了马军和张小伟。</p>
马军作为平安县的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作为临平县常务副县长,两人开会的时候是常挨着坐,很是熟悉。</p>
邹新民看到马军主动伸出手道:“马大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晚上一起吃饭啊。”</p>
马军说道:“哎,新民啊,这晚上不行,有安排,你们把老张照顾好啊,我带着小伟就回去了。”</p>
两人走了之后,张庆合将刚刚马军说的事情,向邹新民和梁满仓说了。两人听完之后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邹新民才说道:“省政府的秘书长亲自下场,这个我们还争什么争?”</p>
张庆合倒是显得淡定,自己在铁路系统多年,深知铁路事关国家战略。听我说,铁路的规划、勘察、设计、施工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如今,部里面是通过明文电报的形式,让省铁局重新给予建议。如果临平不找不闹必定先顾平安县,如果临平态度坚决,省铁局也不得不慎重考虑,没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在这个方面,恐怕谁打招呼也不好使。不然的话,管交通的副秘书长出面,本就可以将这件事一槌定音了。</p>
张庆合揉了揉眼睛说道:“新民啊,在此之前,如果我们和省铁局的领导没有见面,那么,铁路规划的建议,肯定还是走平安县,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把话题挑明,省铁局的领导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在这个事情上我相信省铁局的领导,现在不敢为了谁的面子,将我们的合理化建议抛之脑后。这样吧,为了体现我们临平的决心,满仓,你现在通知吴香梅,让她明天一早赶到省城会合之后,我们再去省铁局沟通汇报。”</p>
省铁局的汪局长和孙副局长坐在办公室里,两人抽着烟,办公室烟雾缭绕。汪局长慢慢起身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又坐了下来,说道:“这个临平县和平安县决心都很大,晚上的饭局,我看是鸿门宴啊。”</p>
孙副局长说道:“平安县的有人啊,昨天请了副秘书长站台,今天晚上就请个秘书长来唱戏。汪局长,你要先定个调子,我们才好开展工作呀,临平线,咱们到底还报不报?”</p>
汪局长深吸一口烟,烟头瞬间亮起橙红色的微光,烟雾缓缓升腾,在两人眼前丝丝缕缕缭绕,。汪局长的眼神有些空洞地凝视着窗外,偶尔随着吐出的烟圈微微眯起,像是在弥漫的烟雾搜寻答案。</p>
汪局长说道:“老孙啊,地方上的势力错综复杂,没有我们铁路系统单纯啊。你就拿张庆合来说,你能想通,他是平安人,你能想象平安的铁路以前也是在他的手上争取的。现如今啊,一边是省政府,一边是省政协,如果从两位领导的重要性上来讲,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但不得不慎重考虑张庆合所提出建议,虽然合理性上有所欠缺,但在正当性和科学性上确实说得过去。如果临平县不吵不闹,这不是个事,但现在,临平以书面报告的方式向我们提交个方案呀,如果不正面回应这事,闹到部里面,最后挨板子的不是他们,而是你我二人。所以,临平县还是要报。至于晚上的时候倒也好办,他们都认识,大家也都是体面人,有话拿到桌面上来讲。”</p>
您的意思是再让他们开座谈会?</p>
对,这次让他们自己谈。</p>
晚上的时候在山水酒店换了一个大的包间,二嫂淑清带着晓勇,早早地就来到了酒店,和红旗书记见面之后,众人客套了几句,就到了酒店的包间。</p>
红旗书记很是客气地介绍着座次的安排:“淑清处长,您看这个位置合不合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