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沐年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又夹了半碗肉，边吃边同顾浅解释：</p>
“醇亲王手中无兵权。虎贲军兵符尚在老岑手中，铁浮屠兵符你落在紫宸殿，茉心取了交给我。</p>
“京中禁卫、御林军只听令于你，需得兵符、圣旨、私章俱全方可调动。</p>
“四十万玄甲军分别驻守关内道、江东南北三道、山南道、川右道、太青草场以及西北两疆。</p>
“你离宫出走并非预谋。短短几天，醇亲王若要勾结玄甲军出兵，只能飞鸽传书，不管哪个道出兵疾行都会泄露行踪。</p>
“因此，她能用的无非是王府暗中培养的一批死士罢了！”</p>
顾浅顺着他的话细想，醇亲王此举并无胜算，所以不敢轻易出动明面上的府兵。</p>
就算鼓动地方谋反出兵，一旦势败，极易查出幕后主使——因此她也不敢轻易向各道借兵。就算她敢，别人也不一定肯借。</p>
“你既知她暗中培养死士，为何不告诉女帝？”顾浅问。</p>
“没必要。”岑沐年夹了一块野桃入嘴，边嚼边说，“搞死一批，她会再养一批，而且只会训练得更狠更变态。”</p>
顾浅心道，好吧，这个道理勉强说得通。</p>
“这野桃不错，酸甜可口，你尝尝。”岑沐年说着递来一片野桃。</p>
顾浅接过咬了一口，果然酸甜多汁，果肉偏软，又不像水蜜桃那样软。</p>
所有人用过午饭，收拾东西启程。</p>
太阳逐渐西沉，天空染上了橙红色的晚霞。</p>
御驾大部队在一处地势开阔平坦的河湾边停下。铁浮屠与禁卫分了几支小队出去打猎，余下的在河畔安营扎寨、生火煮饭。</p>
营地中央竖起了四座两丈高的了望塔。禁卫们身手矫健地爬上塔顶，将方圆四五里情况尽收眼底。</p>
扎营完毕，又在营地四周铺设夹子、长钉等物，只留下一条窄道供打猎的人回来使用。</p>
岑沐年吩咐司膳内监取了足够多的水上岸，又指挥众人将水壶装满，然后负手立在河边石块上，望着潺潺流水向东而去。</p>
顾浅背对着他坐在石头上，微风垂得泥金描牡丹的蚕丝帔帛倒扬起，轻轻地落到岑沐年脚下。</p>
河水清澈见底，河底的鹅卵石与水草清晰可见。</p>
几条小鱼在水中嬉戏，它们灵活地穿梭于石缝之间，偶尔侧过身子露出肚皮上一道白光。</p>
暮色四起的时候，河边架起了数个火堆，了望台也燃起了火把。</p>
铁浮屠与禁卫扛了长嘴野猪、野兔、野鸡兴高采烈地回来剥皮拔毛，布置陷阱的人在窄道上密插长钉，形成合围。</p>
顾浅问怎么没猎到野鹿。</p>
铁浮屠说，野鹿藏于深山，平时很难一见。</p>
顾浅听了，转头回望岑沐年。</p>
微风吹起他的发丝摇曳，意气风发的背影像极了初入江湖的少年郎，又比少年郎多一分庐中雅士的闲适，还多了一分云中仙鹤的飘逸。</p>
忽有暗探纵马过河来报，说前头数里，上游河道有大片鱼肚翻白，应该是有人投毒。</p>
齐小飞暗暗看了岑沐年一眼，有些佩服他的部署。</p>
“传令下去，河中死鱼有毒，不得捡食。”岑沐年转过身道。</p>
铁浮屠首领刘志勇领命退下。</p>
齐小飞身居从三品禁卫统领大将军，很是不解。</p>
堂堂铁浮屠将军，陛下亲兵，为何会对一个五品散将如此俯首帖耳？就算同在北疆六年，生出些兄弟情义，也不必如此做派吧？</p>
想到岑沐年的亲随武艺高强，齐小飞没有犯傻，而是毕恭毕敬地问女帝：</p>
“陛下有何吩咐，末将一并传达？”</p>
顾浅斜了他一眼：“按定远将军说的做。”</p>
齐小飞应声退下，心中却期待有人袭营，他好趁机大展身手扳回一局。</p>
不只是他，禁卫团的众人也在暗中准备。若是今晚有人来袭，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与敌人厮杀，绝对不会丢禁卫军的脸。</p>
沿河支起了一个个烤肉架，烟雾缭绕，肉香四溢。</p>
岑沐年命司膳内监将所有面粉做成了大饼，其余米栗肉菜蛋类也一并烹完，加上猎来的野味，所有人饱餐了一顿。</p>
余下的大饼摊凉后码放到马车内做明日干粮。</p>
入夜后，顾浅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又害怕又兴奋。</p>
她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寸步不离地跟着岑沐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