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六月下旬。
天气变得炎热,晴空万里无云,毒辣的太阳高高地悬在天空中,向大地喷薄着热浪,无情地煎烤着一切。
永平府的小麦收割已经进入尾声,大片大片麦田里那长得稀拉拉的小麦已经被割得一干二净,孩童提着篮子在收割过的麦田里寻觅着,捡着那些在收割过程中掉落的麦穗。而永平皇庄种下的谷子也成熟了,一百多万亩谷子,遍布整个永平府诸州县,黄澄澄的谷穗将谷子秆给压成了弓形,风一吹,铺天盖地的摇曳着,这派丰收的景象能让最苛刻的地方官也喜上眉稍,能让农民脸上愁苦的表情一扫而空。
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张佳胤坐着一辆马车,沿着官道一路疾驰。他时不时撩起窗帘探头出去张望,但见官道两边的庄田都是一派即将丰收的喜人景象,他不禁感慨:“没想到那个小内侍屯田还真有一手……永平府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等喜人的丰收景象了?”
师爷是永平府的,对永平府的事情再了解不过了。他说:“大人,自我记事以来,至今有五十年了,永平府从未有过这等丰收的景象。”
张佳胤说:“怪不得皇上如此看重他,有这等屯田本领,谁能不重用他呢?可惜啊,他偏偏是个宦官1
师爷笑笑,不说话。
在师爷看来,他从来就不在乎龙岩峰是不是宦官,只要能造福他乡里就行了。
马车又行了一程,前方数千亩的花田引起了张佳胤的注意。这些花田里种的花植株比人还高,盛开着一朵朵比盘子还大的金黄色的花,数千亩同时盛开,目之所及,尽是一片金黄,这画面简直令人震撼。他有些惊愕:“这……这是什么花?”
师爷说:“大人,这是向日葵,从番邦传入的作物。”
张佳胤一头雾水:“向日葵又是何物?”
师爷说:“向日葵是一种油料作物,从播种到开花只需要两个月,成熟后可以收割下来晒干,便能收获大量葵瓜子。这些葵瓜子晒干、炒熟后便可以榨油了,产量比大豆高得多呢。”
北方吃油主要是以菜籽油和大豆油为主,吃得最多的还是大豆油,当然,棉籽油、胡麻油啥的也有吃,不过很少就是了。大豆油的产量大家都知道,十斤大豆只能出一斤油,而一亩田的大豆也就几十斤的样子,低得很,所以想放开了吃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油葵的出油率可就高太多了,达到百分之四十五,十斤葵瓜籽能榨出四斤多的油,产量也远比大豆高,打理得好的话一亩能收获三四百斤,种它简直不要太划算。
张佳胤听完这些后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师爷不大好意思的说:“不瞒大人,我族兄也加入了皇庄,经常给我写信,告诉我皇庄里发生的事情。”
张佳胤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族兄有好几百亩田吧,用得着加入皇庄?”
师爷叹气:“都是些下田,产量非常低,好几百亩听着很多,但产出也就够他这一大家子勉强填饱肚子。他说那位小内侍花了好几个月时间,将永平府每一块土地都摸得一清二楚,哪块土地适合种什么作物,哪块土地应该怎么改良,都心中有数了。他这几百亩田有轻微盐碱化,不适宜种粮食,那位小内侍便让人从海外购来大量向日葵种子,并且从南方聘请番邦夷人手把手的教他们怎么种。”
他指向路边那令人震撼的向日葵田:“这几万亩田都是产量低得可怜的下田,一亩能收个三四斗农户就该偷笑了。不曾想种上了这向日葵后居然长得这么好,收获后榨成油运到北京、天津去卖,赚到的钱怕是原本种田的百倍不止。”
张佳胤沉默片刻,叹息:“可惜了,这么有能耐的一个人居然是个宦官……”
马车整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从这片金黄的花海中走出来,而此时,滦州城的城墙也已然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