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大队的大队长陈昂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是浙军老兵,浙军著名猛将陈大成还是他大伯呢。他没有给大伯脸上抹黑,年纪轻轻便靠军功爬到了百总的位置,指挥一百多名士兵。后来跟着骆尚志进京训练延绥新兵,他被留了下来,当上了一名大队长。
龙岩峰嫌明朝军制那些乱七八糟的番号太过麻烦,所以自己动手,将番号给改了。这支新军十二人为一小队,设小队长;三小队加上伙夫、马伕、医师等等勤杂人员共五十人,设一总旗,两总旗为一中队,八个中队为一大队,设大队长————也就相当于千总。按照他的编制,一个大队最标准的配置是四百名长矛手加三百名火枪手,外加一百名骑兵,至于明军极度依赖的弓弩兵、炮兵,则另有安排。弓弩由长矛手自带,在火枪手开火的间隙张弓擎弩射击,也算是填补火力空隙了。至于炮兵则由最高指挥官视实际情况而决定是否配置,如果情报显示大队需要炮兵,那就给他们配上一定数量的炮兵,如果情报显示没这方面的需要,那就不配。
现在他的大队便拥有四门威远炮和四门臼炮。威远炮能打三斤重的炮弹,射程达到四里,威力惊人。臼炮的射程则只有两里多一点,最多不到三里,但是却可以发射三十斤重的炮弹,被它击中的滋味那也不大好受。
整支部队包括炮兵在内,人手一件制作极为精良的链甲,披甲率几乎高达百分之百,这样的装备,连号称收入最高的浙军也自叹弗如。
一个小小的百总,能一跃成为这样一支部队的指挥官,简直是一步登天了。陈昂很感激龙岩峰,发自内心的愿意替他效力,以报答他的提携之恩。
这次龙岩峰率领大军前出至长城附近提防鞑靼人入寇,他的大队被部署在白羊关附近的冷口寨。这座同样因为承平十几年而被废置的军寨位于沙河东岸,沙河穿越崇山峻岭来到平原之后,第一站就是冷口寨。按说白羊关这一段长城是戚继光主持修建的,非常奢侈地给外墙包了一层大理石,坚固无比,就算鞑靼骑兵全部撞死在长城下也不见得能撼到白羊关分毫,守冷口寨没啥必要。但是……现在不是戚继光统率蓟镇的时代了,他被调走了之后蓟镇又回到了那种群魔乱舞的状态,甭管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龙岩峰还是听从了军中参谋的建议,在冷口寨留下了一个大队。
豆公峪那边也放了一个大队,距离这里四十来里路,
也就是说,他们这支只有四千来人的部队的防线从豆公峪一直延伸到太平寨,全长近百里。这么点兵据守这么长的防线,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但龙岩峰也没办法,兵只有这么多,要守的防线却如此漫长,除了这样部署,还能怎么办?
打从进驻至冷口寨之后,陈昂总是心绪不宁。龙岩峰可能不了解蓟镇的实情,但他这个在蓟镇呆了近十年的老兵还不知道?现在的蓟镇早就给折腾得乱七八糟了,这一点明军自己清楚,鞑靼人更清楚,这种破防线,还有蓟镇那日渐涣散的军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戚继光时代那样将敌军阻挡在长城之外的!
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碍…鞑子劫掠永平府的路线就那么几条,要么走喜峰口,要么走白羊关,要么走界岭口。走界岭口的话很容易跟山海关守军撞个正着,风险太大,而走喜峰口的话又很容易遇上吴惟忠、骆养性、王必迪等人指挥的浙军这块硬骨头,那么,走白羊关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他麾下全是一些受训不到一年的新兵,真要是让鞑子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可完蛋了!
就在他脑子里乱糟糟,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一名亲兵风风火火的冲进了他的房间,叫:“总爷,不好了,出大事了1
陈昂一骨碌的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亲兵说:“前哨来报,说发现鞑子大队人马越过了白羊关,正沿着沙河东岸浩浩荡荡地朝冷口寨杀过来1
陈昂那一点点睡意登时就飞到了九霄云外,飞快地穿上战衣,边系腰带边问:“前哨有没有损失?”
亲兵说:“没有,都撤下来了。”
陈昂说:“让他们到中军帐来!还有,立马通知所有中队长,到中军帐来报到1
“喏1
陈昂是个做事很小心的人,这两天除了大力加固冷口寨的工事之外,还放前沿放了十名哨兵,每人配两匹快马,啥都不用干,就盯着白羊关那边,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现在这十名哨兵正满头大汗,站在中军帐里直喘气,看到陈昂,他们纷纷行礼:“参见总爷1
陈昂还了一个军礼,随后问哨长:“有没有人受伤?”
哨长说:“没有。按总爷的吩咐,我们发现鞑子大军来袭后立即纵火烧掉墩台,然后骑马火速撤退,鞑子被墩台的火光吸引,没有留意到我们,被我们顺利跑了回来1
陈昂松了一口气:“没有人受伤就好……鞑子有多少人?”
哨长说:“天太黑了,看不清楚。”
副哨长说:“从山上望过去,沙河东岸的火把连绵十余里,声势骇人,怎么着也得有两三千人了。”
陈昂有点难以置信:“两三千人就把白羊关给破了?白羊关守军是干什么吃的!!1
哨长和副哨长对视一眼,说:“总爷,白羊关没有被攻破。我们一直盯着那边,哪怕是睡觉都安排人盯着,压根就没有发现白羊关有遭到攻击。”
陈昂瞳孔一缩:“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