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呈下意识的收缩,眸中的倩影却是越显越大,伴随着灯火摇曳,自然而然地变幻,由外至内,由虚化实,终成一抹琉璃净彩。
此情此景,俨然画中人降尘世,天上仙落凡间。
男人目睹这一切,很快笑了,却也只是笑了,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就连双手所放的位置都无丝毫偏差,仍是一手抚摸灯盏,一手叩击桌面,仿佛这两样事情对他而言,比与一个绝色美人畅谈风月共度良宵还有乐趣。
“羽师。”
轻言细语,胜万千旋律,便是在此等昏暗恶劣的环境下,她的魅力依然不减半分,若无这句羽师,单是她的出现,就代表着明暗正反的差别,此行,也更像极了针对某种堕落将进行的救赎。
男人也不知听没听清,停止了抚摸灯盏,空出手来仔细掏了掏耳朵,口中还不时发出一些怪异的哼声,直至他将手指从耳朵中拿出,放在面前轻轻吹了吹,声音才逐渐变得清晰。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武人东征,不遑朝矣。渐渐之石,维其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武人东征,不遑出矣......”
先秦的诗句,仿佛总有种特别的韵味蕴藏其中,尽管是从言行举止皆怪异万分的人口中吟出,也并非全无意义,但她的耐心显然不够,或者说她所认定的时间有限,在男人说到“不遑出矣”四字后,她便直接打断道:“羽师之训,待空闲时,月离必将深切领会,而今,是家师吩咐我前来,告诉羽师一些事情。”
吟诵声被打断,男人仍一笑置之,脸上并无怒气,只是慢条斯理道:“有事便快些说,此处地方,似你这般娇柔纤瘦的红粉佳人,是不该也不能久留的,何况你还不愿意听我念诗,自小便如此。”
“非是月离不愿,实在是事情关系重大,不容多少耽搁,望羽师见谅。”自称月离的女子柔声致歉道。
男人脸上笑意更甚,“事情关系重大,有多重大?总不会是时机已到,星野派这盘分裂的散沙要在风暴中聚拢了吧。”
“差不离。”
男人眼中瞬间迸发出比灯火还要闪耀的光亮,却又很快泯灭,低声询问道:“毕儿,你说清楚,何为差不离?”
毕月离道:“时机本未至,但因为一些事情的突然发生,给了我们主动创造时机的机会,加上聚星阁这道避风港规模已成,在陇西地界内颇具影响,经家师与众位长老决定,打算以聚星阁的名字广招门徒,培养新兴星相师的同时,暗中伺机控制陇西各大重镇。此举虽然还远远代表不了星野派的重新崛起,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们不必再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
“这就是你所谓的差不离?在我看来,差的太多了,比我眼前这道灯火都飘忽不定,只能让人预知它的熄灭,而无法期待它的复燃。”
毕月离欲言又止。
男人反倒很快继续道:“不过,对于你方才提到的一些突然发生的事情,我倒是很有兴趣,也略有耳闻。”
毕月离起初愕然,随后惊喜出声道:“我就知道羽师跟那些长老说的不一样,藏身此处,不入外界仅是表象,其实有关外界的风云变幻,您比很多人都清楚,对不对?”
“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星野派覆亡已久,我也不再是当年的羽枉矢,之所以藏身于此,还对外界之事略知一二,不过是因为我不想忘却身为星相师的本能,会定期使用物换星移,略做消遣罢了。”
毕月离感叹道:“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羽师您,才会将物换星移这种高深莫测的手段当作本能和消遣。”
羽枉矢道:“物换星移,换的只是身体,心性皆不曾变更,没你想象得那么高深莫测,倒是那公子六面,面面不同,神魔鬼怪,心性轮转,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毕月离神色微妙,“晋三公子确实算是那些事情中的关键一环,若非他劫了玉观音,灭了五行鬼甲中的四位,就不会有后来的血煞令追杀和六道鬼母出山,江湖大势也还集中在趋于定型的十大门派之中,不起不落。如今倒好,江湖之深波及庙堂之远,李从珂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李晋王就似乎已有发兵迹象,正好成为我们在陇西复兴的一大契机。只是,关于公子六面以及他的种种传闻,每每想起,总觉得太过离奇了些,毕竟,他还未及冠,年龄与我相差无几。”
羽枉矢淡然道:“他有他的路,你有你的路,不可贸然相比,尤其是当他走的是死路,你走的是生路的时候。”
“生路?羽师此话,月离是否能将它理解为对我们此番行径的理解和支持?”
“理解是理解,支持则未必,但时机未到,我也不能强行改变什么。对了,毕儿,此次选拔门徒,培养星相师,是否已有颇为出彩的人选?”
羽枉矢像是随口提起,毕月离思考得却很认真。
“考核还未进行,但从目前聚星阁获得的情报资料来看,确有几个值得关注的对象,我暂且记住了两人,一个是淮南人,名为夏阴,另一个是陇西本地人氏,名为王轲。”
“夏阴,王轲,这两人有何出彩之处?”
“前者出身星相世家,虽家道中落,天文地理仍无一不精,至于后者,出彩之处在于实战。”
羽枉矢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实战?具体是何情况?”
毕月离道:“他曾以星宫碎星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