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京装作没看见,厚起脸皮,盯着张姑娘,目光如炬,十分炽热。姑娘被他盯得脸红,细声道,“小女家在扬州城,现在正去京城越国公府邸。”这时,现场响起一把女声,久不作声的公主发话了。“哟,你也是扬州人?扬州哪里的?难怪刚才本宫听你口音,耳熟。”</p>
话说二十年前,当今皇上还是晋王时,坐镇扬州好多年。南阳公主的整个幼年,都在扬州城里度过。在这千里之外,竟然遇见老乡,她当然开心。</p>
张姑娘望着公主,低头行礼道,“小女家门贫寒,就不入殿下尊耳了。”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住扬州城里有名的春香楼呢!那里,俗称窑子、鸡窝,是男人流连忘返的天堂,却是女子的地狱。虽然自己在那里住了好些年,可是她今生都再也不想去回忆,那个地狱的景象。</p>
说也白说,金枝玉叶怎么可能知道,窑子是什么地方!她隐约记得,大概十年前,自己刚进楼时,在街头见过出游的郡主一行。当时,她混在围观的人群里,踮高脚尖才能望到,轿上那位尊贵的郡主,长什么模样。</p>
那一幕,深深地铭刻在她幼小的心中。所以今晚她一见公主面,就马上认出——没错,这人就是她当年见过的郡主,如今的南阳公主。</p>
孔京听了,皱眉道,“越国公,那是谁?”这话一出,远处的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天下闻名的越国公,你都不知道?他身后的程咬金插嘴道,“越国公,比靠山王大吗?哪天爷爷我手头紧了,去找他劫点银子,花花。”</p>
盈盈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白痴!人家出行都是几百人排场,是你能劫的么!”罗成忍不住上前道,“越国公姓杨名素,乃当朝重臣。”后面一句没说,与我父王私交甚好。他自小生在王爷家,对于当朝的王公大臣了如指掌,当然不比他这草莽出身的表哥。</p>
孔京听了罗成的话,哦了一声。笑话,他一个造反的响马,哪懂官场上的人事。这不就跟,老鼠了解猫的家庭关系一样可笑么?这时,公主又发话道,“本宫去年见越国公,不知六十还是七十了,身子不好,老喘。你年纪轻轻,去他府上做什么?”</p>
张姑娘低头道,“禀殿下,越国公想听江南新曲,差人到江南重金聘请乐师。小女不才,正好中选。”这话一出,在场男人们纷纷交换眼色,有人还露出龌龊的笑容。</p>
明眼人都知道,聘个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想来越国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琴是假,添个陪床的家妓是真。后世有诗调侃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p>
公主不知道男人心理,快嘴道,“大家都是扬州人,本宫看你喜欢,留下给本宫弹琴好了。”她心思单纯,这话真没多想,顺口又对孔京道,“你嘛,也别造反了,跟着本宫回京见父皇,有的官做。”</p>
孔京一拧脖,嘴硬道,“我就是要造反,咋的了?”周围人闻言,纷纷皱眉。又来了,这两人一路上,几乎每天都要为造反一事吵嘴,他们早听腻了。</p>
公主被他这么一顶,感觉好丢脸,于是噘嘴怒道,“你!你!你敢!”孔京继续嘴硬道,“我就敢,我天天造,年年反,你想咋的?”</p>
这时,他对面的张姑娘突然望着他,开口道,“莫非公子就是江湖传闻中,打败天宝将军的孔京?”孔京一听乐了,哟呵,自己这么有名了?!他拱手道,“在下不才,正是鄙人。”</p>
张姑娘听了,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道,“公子……”意思很明显,她不信孔京这小身板能打败宇文成都。</p>
公主又嚷嚷道,“哼,这家伙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害了我大隋重臣天宝将军。”孔京反驳道,“古人云,三军之将可以夺。宇文成都是将军,斗不过我,死了也是将军的命。别说他,我连你爹,皇上也不放眼里!”两人又是一番争吵,孔京又搬出他那套“皇上昏庸无道,我等替天行道”的造反理论出来,大说特说。</p>
这套对公主没用,天下哪有女儿想看人造自己父亲的反?倒是旁边的张姑娘听得津津有味。在她眼中,孔京的身形越来越高大。她忽然忆起,十年前,先皇征讨高句丽,自己爹爹被抓丁后,没多久就死在战场上。娘接到噩耗,一病不起,没两年也撒手人寰,追随爹爹去了,只留下她和一弟一妹。为了养活弟妹,自己只得卖身青楼,千人摸万人骑,小小年纪就尝遍世态炎凉。</p>
如果眼前这位公子造反成了,也许如他所许,天下太平,就不会再有自己这样的苦命人了吧?想到这,她小小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兴趣,想亲眼看看,这位公子描绘的太平治世。</p>
正是:</p>
公子尊口巧如簧,妾身听得心欢畅</p>
大志换得芳心许,情窦初开诉衷肠</p>
这么想着,她对着公主盈盈下跪,低声道,“蒙承厚爱,小女愿侍奉殿下,效犬马之劳。”周围顿时响起几声惊呼,有人意外,有人理所当然,毕竟公主是金枝玉叶,说话管用。她想要的人,还有要不到的道理么?</p>
这时,没等公主开口,她又继续道,“只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