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正设想过自己大概会经历一小番苦战，</p>

在花费一番手段后，</p>

更甚至可能还会受点轻伤，</p>

但结果殊途同归，一定会是以他的胜利告终……</p>

可是……</p>

已经没有可是了。</p>

白远正在死前不解的唯有两点。</p>

——他到底输在哪了呢？</p>

——李清明怎么就舍得这般以命换命呢？</p>

甚至就算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p>

年轻的时候，纵使平凡，多数人也依旧觉着有天将会出现一场独属于自己的舞台剧。</p>

更别说在这人人‘争’字为先的修行界。</p>

如同白远正这般的天之骄子，是真真切切将家族复兴的重担扛在了肩上，但何尝不是为了自己。</p>

宗再次鼎盛，才会促成他的一生荣光。</p>

换做是他，他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p>

因而他怎么都想不通堂堂‘少年剑仙’李清明，会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p>

他又怎知，李清明如何能不极端。</p>

万妖塔千年才能开这一回，此行若是无功而返，他或许便是真的与死无异了。</p>

等着错过这次机会，眼见着自己女儿慢慢从一个精灵古怪的可人儿，变成一只灵智未开的幼狐？</p>

他没有一丁点的嫌弃，只为裴逐鹿心疼。</p>

李清明不敢说自己是一位称职的好父亲，但绝对是将小家伙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p>

万般宠溺也好，</p>

言传身教也罢，</p>

他这当父亲，怎能不将孩子捧在手心护着？</p>

将天底下所有最好玩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全带小家伙体验过一遍才是。</p>

呼~</p>

李清明又是服下几颗疗伤丹药，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绪全都压了下去，事情可还没糟糕到那一程度，他想这些作甚？</p>

他挣扎着起身，几下晃荡才站稳了身子。</p>

那一招的代价可不是满头乌发灰白，此时他的身体内部早已经是乌泱泱一片灵气紊乱暴走，近似成了一地废墟，千疮百孔。</p>

若是叫鱼白薇知道了，定然又是坐在那一个劲地抹眼泪，小声哀怨地念叨着那些零零碎碎，一边喊他小李子，一边斥责他就是不听话。</p>

脑中蓦然出现的这个念头，又是让李清明眼前浮起了她的面庞，一时心情便也沉重起来。</p>

二者都是他的至亲，他今日所为，日后二人都会伤心欲绝。</p>

却不得不去做。</p>

但李清明，向来不会后悔。</p>

男人，连这点担当决心都没有，也配称得上是一个男人？</p>

李清明抬腿跨过通往下一层的光幕，身形消失不见。</p>

落到下一层囚牢后，李清明并未再在提剑应对那些凶猛不知疲惫的幽魂，而是任由它们攻击撕咬自己的肉身。</p>

须臾间，他整个人都薄了几分。</p>

鲜血流了一地，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在昏黄的烛光中，显得尤为可怖。</p>

可不知怎的，那些血液在流淌到了墙缝之时，墙面上那犹如根须一样的纹路忽然闪烁起明明暗暗地淡光。</p>

好似在呼吸。</p>

渐渐的，死寂的黑色雾气开始弥漫在监牢之中，仿佛是墙面那些血管根须呼气时所吐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