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冷冰冰的甚至带着厌烦情绪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程次凛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我哪里露了马脚吗?’
‘不可能的啊......’
程次凛这么一愣神间,花君又不禁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不解地问道:“老爷?”
“老爷?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花君抹了一把脸,也不顾自己蓬头垢面未曾梳洗打扮的样子,三两下套上衣裳,扭头朝外间传音让人去叫大夫。
程次凛整个人已经木了,任由花君动作。
等到院中忙活了半日,程次凛重新被塞进了锦被里。他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屋中分明也没有人出声打扰他休息,哪怕是收拾刚才忙乱后造成的残局,那些侍婢奴仆也都是来往无声的。但程次凛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声音。每一个声音都带着不同的情绪,一叠声地回响。
世界嘈杂至极,而程次凛已经被震惊到无力。直到他回神,他猛地抽出旁边放置的另一个高枕直接掷向窗外,爆喝道:“滚!滚!统统给我滚!都给我滚1
他没睁开眼睛,但耳边的声音却还在不断响起。
‘滚?程次凛居然叫我滚?’
‘老爷这是......中邪了吗?怎么这么反常?’
‘我......我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老爷会要我滚?’
‘老爷真是太不对劲了,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被训斥,看来也要程明说一声才好。别到时候又触怒了老爷,那可就真的是......’
‘大老爷这是突然发疯了?嗯,等会儿得和二老爷那边提一下才好。’
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程次凛的反常就传遍了整个程家大宅院。不单单是邀天院这边,便连刚刚从昏睡中醒过来的程老太太都听到了风声。
和仍然保持沉默的程老太爷不同,程老太太得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将自己最爱的头面打落在地。
她以不符合她习惯的姿态速度腾地站起,怒视着邀天院的方向,一叠声地道:“是他,一定是他!这些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每次他回来我们程家都没有好事!一定就是他弄的鬼1
程老太太越说,越是觉得自己想得对。
“一定就是他没错,”程老太太转头对一屋子已经愣住了的妈妈侍婢道,“他出家后统共才回了程家两次,就这两次而已,程家就都闹出事情来1
“就是他,他出家了都能弄得程家乌烟瘴气,就不该让他回来才对1
程老太太本是脱口而出,但她自己听了,却又反而觉得这就是一个好主意,她忍不住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不该让他回来1
她越想越对,转头就吩咐她的老妈妈:“传下话去,以后那个灾星回来,绝对不能让他进程家大门1
一屋子的侍婢妈妈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人低声道:“不会吧......”
程老太太怒瞪了那个丫头一眼:“你说什么!?”
那丫头颤抖一下,回过神来,见程老太太面色不善,又瞥见周围那些姐妹妈妈们都往她对面避了避,心中急切,脑中却是灵光一闪,急急道:“奴婢是说,老太太您想的可能是对的。奴婢刚刚还听说了,大太太那边......今天一早也是昏睡着的呢,到现在那边也还没有个消息1
程老太太当下缓和了神色,点了点头,道:“嗯,你去吩咐门房,日后见了那灾星,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进我程家大门。”
那丫头看了一眼屋中的其他人,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婢子这就去。”
程老太太看着那丫头转身正要走出大门,忽然又叫住她,想了想,叮嘱道:“记得,要悄悄的,别太惹人注意。”
那灾星现如今修为高了,在佛门那边地位提升,族里的人也多是想着讨好他要从他那里得到好处的。如果这件事传扬了出去,被族中的人听闻,闹出来又是她的不是。
哪怕她为的本就是程家,那也不行。
尽管程老太太叮嘱了要悄悄的,但程沛那边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程沛无意识地扯了一下嘴角,不知是该笑该怒。
该笑程老太太愚蠢吗?别说净涪有了五色幼鹿,哪怕单只净涪自己,只要他想进来,这程家家宅如何能阻得了他?
又或者程沛该怒程老太太绝情?净涪可是她嫡亲的孙儿啊,哪怕他已经出家了,血缘还是在的。可程老太太却愣是吩咐了人不许净涪进门......
程沛是心情复杂,但司空泽却没有这个顾虑。相反的,他在程沛识海里笑得几乎打跌。
“哈哈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蠢的蠢妇......”
司空泽拭去笑出来的泪珠,惊奇地问程沛道:“她真的是你们程家的前任当家主母?”
程沛也唯有沉默。
他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