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的劫云迅速聚拢,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乍看,仿佛凝结的厚实血块。我的神识竟然感应到,血云内隐隐散发出肃杀的腥气。
“终于来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阵以待。和龙蝶合体,就必须承受玄劫的代价。这一次玄劫,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晚。
月魂不安地道:“你丧失了妖力,怎么应付玄劫?”
“再惨痛的打击我也经历了,玄劫算什么?”我心知肚明,玄劫犹如雪上加霜,以我眼下的废人状态很难抗过去。就活下来,就要靠我对天象卓绝的领悟,以及七情六欲的功效。
“哀”从神识内浮出,笼罩住我,周围三丈以内被滚滚的灰雾覆盖。
半空的劫云越堆越多,云层和云层之间彼此渗透,就像凶兽互相吞噬一样。吞噬后的劫云变小了,颜色却更加浓烈,如同被反复沁染上色的布匹。渐渐地,云层不再杂乱如浪,而是合并成了诡秘的一整片。窒息般的强大威势压得空气“毕剥”作响。
我暗忖不妙,这次玄劫好像并不比鸠丹媚那一次弱,奇诡处还犹有过之。整片劫云慢腾腾地蠕动,仿佛一头可怕的恶魔刚刚苏醒,准备露出獠牙利爪。
半注香后,劫云深处陡然涌动,向外翻出两块,就像睁开的眼皮。眼皮眨动了几下,“唰”,两束妖艳的紫红色厉光猛地射出,如同俯视大地的狰狞恶目。
“嗷!”一张血盆大口从劫云内张开,发出凶怖的吼叫。吼声中充满了残暴的戾气,震得风云变色,地动山摇。
我瞠目结舌,劫云竟然变成了有生命的凶物,难不成是我的幻觉?
“咦?居然是森罗万象魔煞玄劫。”前方的虚空骤然裂开,悲喜和尚从裂缝内从容走出,神色诧异地仰望上空。
“刚遭祸事,就遇贵人。前辈是被玄劫引来的吗?看来我这次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含笑招呼,内心一阵窃喜。说曹操,曹操就到,想不到老家伙主动送上门,我正好趁机讨教交点的秘密。
“高枕无忧?”悲喜和尚嘲弄地看了我一眼,“森罗万象魔煞玄劫,据传是域外煞魔所化,我一生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刚刚迈入知微的时候,森罗万象魔煞玄劫让我当场昏迷不醒,差点去掉了半条命。”
“第二次呢?”我故作轻松,心里直呼倒霉。这么变态的玄劫怎么会落到我头上?十有八九,是我体内的螺旋生死气惹的祸啊。
“第二次,恰逢楚度出世,一统魔刹天。我亲眼目睹楚度受劫吐血,滚落山坡的狼狈样子。域外煞魔千变万化,无孔不入,受劫之人会被它们吸髓蚀骨,吞得渣子都不剩。”悲喜和尚似笑非笑,“你的运气不错,一般的人根本没资格迎接森罗万象魔煞玄劫。”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凶魔般的劫云已轰然扑下。
眼前骤然一暗,我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比邪恶的天地,四周滚涌着紫红色的黏稠液体,像沸腾的粥冒着热气。无数条血舌从液体内钻出,贪婪地向我舔来。在热气腾腾的舌头上,一个个丑陋的小恶魔欢呼腾跃,张牙舞爪,发出“嘎嘎桀桀”的狞笑声。
我神识一动,“哀”立刻凝聚成浓密的雾团,将我包裹进去,封得严严实实。一时雾浪汹涌,外面“噼里啪啦”乱响,也不知“哀”与血舌交击了多少次,耳畔充斥了小恶魔的尖叫声。
突然间,灰雾向两旁激散,斜向里裂开了一道缺口。雾浪迅速弥漫,正要闭合缺口,一只霜皮鳞疤的巨掌伸了进来。
这只手大得出奇,肌肉厚实得像一团团凸起的肉瘤。手指粗长似铁柱,指甲漆黑如墨,巨掌伸动时,一条条青筋暴绽而起,化作绿皮蟒蛇,勾曲游走。
“啪!”手掌猛地抓住了我,用力一捏,手背上的巨蟒也随即扑出,缠绕住我。
我当场口喷鲜血,眼珠外凸,浑身疼痛欲裂,仿佛肚子里的肠子都被巨掌挤出来了。与此同时,我体内的螺旋生死气猛地旋转起来。
“滋滋”,巨掌忽然冒出青烟,化作一堆腥臭的焦炭,灰飞烟灭。四周一下子光线明朗,血舌也不见了,我仍然置身在蚀魂壑内。
半空中的劫云浓厚得触目惊心,时不时变幻出各种妖诡的嘴脸。
“这么轻松就应付了两道森罗万象魔煞玄劫?”悲喜和尚颇感意外地望着我。
轻松?我有苦说不出,血沫不停地从嘴里喷溅,浑身皮开肉绽。以我今时的元力,双头怪忙活半宿,也只能咬破一点小伤口,却被巨掌差点捏暴,可见煞魔的厉害。要是没有螺旋生死气,没有双头怪这几个月的打磨元力,我早就死翘翘了。
“嗷——呼——嘎&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空中的血盆大口爆发出毛骨悚然的怪音,仿佛妖魔哀嚎,鬼魂啼哭。白森森的犬牙缓缓从血口内刺出,牙尖喷射出一道道阴冷的寒光,狂风骤雨般向我射来。
“哀”死死守护住我,雾浪剧烈震荡,像柔软的屏障隔绝了寒光。“扑通扑通”犬牙突然纷纷掉落,在半空变成一个个白色的骷髅。这些骷髅的动作十分敏捷,骨节扭动灵活,像跳蚤般纵跃,一蹦就是几十尺的距离。
我全力催动神识,将“哀”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骷髅们一触及灰雾,立刻腐蚀成粉。但骷髅的数量实在太多,成千上万的犬牙像密集的雪花落下来,前仆后继地变成骷髅,四下里白茫茫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灰雾渐渐稀薄,雾浪不住向我收缩。“哀”的力量被耗得七七八八,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空中的劫云恰好在此时消散,“哀”化作一缕淡雾,飘回神识,再也无力实质化。
正当我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背脊上倏然传来一丝痒酥酥,麻飕飕的感觉。就像有一只美不可言的巧手在温柔搔动,搔得我甜美畅快,又酥又软。
太舒服了!我忍不住呻吟出声,血肉仿佛瘫软如泥,全身毛孔无不如醉如痴。
丹田内的螺旋生死气陡然窜动,暴躁地横冲直撞。我蓦地一惊,从酥软的滋味里清醒。目光所及,一条毛茸茸,类似尾巴的东西正缠绕着我,在周身上下时隐时现。这条尾巴色泽雪白,既看不到头,也瞧不见尾部末端,细密的茸毛洁美如缎,滑如凝脂,正钻入我的皮肉,吸食骨髓。
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骨髓被一点点吸走时的流动,偏偏我还觉得十分畅美,巴不得对方多吸食一点,好让自己更舒服。
这么下去,我一定会被吸成干尸。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我的手根本不愿推开这条尾巴,更不想用元力伤害它。我的肉身已经失去了控制,彻底迷醉在被吸噬的美妙感受中。
焦急之下,我不顾一切地催逼“喜”。一轮光芒耀眼的红日猛然跃出神识,凝聚成实质,悬浮在我身前。“轰”,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半生不熟的“喜”被打回原形,散溅成凌乱的光点,重新落入神识。
全身骨头传来一阵阵,实在是舒适极了。我情不自禁地发出满足的叹息,心里却越来越害怕。雪白的尾巴像蛇一样滑动,我的骨骼仿佛融化成了软绵绵,暖洋洋的春水,整个人痉挛般地颤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