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条缝，也只开了一条缝。</p>
门缝中一双眼睛闪着寒光，闪得余小鱼险些抱不住怀里的电脑。</p>
“几点了？还知道回来啊？”</p>
门被大打开。</p>
“妈……”余小鱼低头嗫嚅，不敢高声，这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让她只得抱紧手里的电脑。</p>
这种恐惧的来源是亏欠，虽然余小鱼不知道自己亏欠了母亲什么，也根本没有欠母亲什么。</p>
“进来说吧。”刘梅轻叹一口气，将女儿手上的大箱子接了过来，“走回来的？没打个车啊？”</p>
刘梅本想骂女儿一顿，可是看到女儿的模样后一时骂不出来，也思考到孩子可能是有自己的想法。</p>
这种温柔的来源是亏欠，虽然刘梅不知道自己亏欠了女儿什么，也根本没有亏欠女儿什么。</p>
“先吃饭吧，边吃边组织一下语言。”</p>
母女俩将新设备放到沙发床旁边，并不宽敞的客厅瞬间变得有些拥挤。</p>
进门的右手边就是厨房和狭窄过道摆了一张桌子儿变成的饭厅。</p>
这间五十平米左右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连阳台都没有。刘梅就睡在沙发床上，卧室归属女儿。</p>
如果余小鱼爸爸余柏能够看到母女俩现在的生活，哪怕良心受谴责，一定会推掉当年那个老人的法律援助委托。</p>
卸下了一大块包袱后，余小鱼当然嗅觉重新变得灵敏，饭菜的香味将馋虫勾引了出来。</p>
咕噜。</p>
肚子不争气地叫唤着。</p>
“先洗手！”</p>
刘梅将已经拿着碗去盛饭的余小鱼赶走，接过了她的碗，把余小鱼盛了半碗饭的碗填得满满的。</p>
本来就瘦，还吃这么少，运动量还大，怎么长身体？多大的孩子孩子就嚷嚷着减肥？</p>
把余小鱼的碗放在桌子上，刘梅犹豫了一下，扣上了电饭锅盖。</p>
今天晚上就不吃主食了，早晨上称比昨天胖了一斤呢。</p>
“妈，你又不吃饭啊？”</p>
余小鱼一边在屁股上蹭着手上的水一边走了过来坐下。</p>
“我减肥，你多吃点儿。”</p>
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余小鱼心里已经做好了面对母亲一切反对的准备。</p>
如今的主要任务还是填饱肚子。</p>
看到了自己盛的半碗饭变成了一碗，余小鱼心中无奈叹息了一声，这可不是我馋啊，毕竟不能浪费粮食不是，多吃点就多吃点吧。</p>
事实上，余赐的灵魂融合之后，余小鱼对自己的身材问题已经看得很开了。</p>
自己现在的身材就蛮完美的，再瘦就太过了。</p>
至于饮食，该吃就吃大不了加大些运动量就是。</p>
母女两人沉默无语地吃完晚饭，气氛不算凝重却十分微妙。</p>
将剩菜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里，余小鱼用尽量慢的速度将碗筷洗完，刘梅已经将余小鱼买来的设备在客厅中拆了封。</p>
“妈。”</p>
余小鱼低着头，双手背在背后，手指纠缠在一起。</p>
比余小鱼身高低了半头而且坐在沙发上的刘梅分明用仰视角看着余小鱼，但气势上是完完全全的居高临下。</p>
“新电脑、新手机、麦克风、摄像头。你买这些大件回来要做什么？直播吗？”</p>
刘梅并不是与世界极度隔离的中老年人，她是80初出生的新千年初大学生。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含金量比现在高不知几何，对于新事物的接受和运用的能力，相比于被时代推着走的同龄人要强上许多。</p>
余小鱼点了点头说道：“妈，现在直播可赚钱了。”</p>
“余小鱼！”刘梅愤怒地拍了一下沙发，不过手掌与沙发的碰撞没有发出足以产生震慑效果的响声，于是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p>
“你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啊？你现在才17，应该以什么为重你自己心里清楚吧？</p>
没错，你跑步练得挺好的，不过二级运动员现在高考不加分了，你什么时候把一级考下来？</p>
就算考下来也就才加20分，你那文化课成绩够吗？</p>
妈妈不是逼你学习，你这学期开学的时候时候咋和我说的？说你要好好努力，争取今年把一级拿下来、成绩提上去，考到东师毕业后回来当体育老师。</p>
这才几个礼拜？准备搞互联网了呗。”</p>
余小鱼根本插不上话，索性准备等到母亲说累了再张嘴。</p>
“你要直播，你能播什么啊？唱歌，你五音不全；跳舞，你就会打武术。是，你长得漂亮，现在这年头好看能当饭吃，但你知不知道网上有多乱？</p>
这头给你打赏那边就要你陪睡。传出去了你名声还要不要？”</p>
刘梅可算是说累了，起身到厨房接了一口水喝。</p>
“妈，我不是要……”</p>
刘梅张手一摇，“我还没说完呢。”</p>
说着又坐到了沙发上。</p>
“我知道，你爸出事后咱们家这几年困难，但这些都是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p>
我也知道你是想帮妈妈分担一些压力，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开心生活。</p>
再熬一年，等你上大学就好了。”</p>
余小鱼并不清楚五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酒驾逃逸致两人死亡，接着父母合开地律师事务所被查封，自己和母亲将市区的房子卖掉，一部分钱赔偿给受害者家属，另一部分在郊区买了这间小房子。</p>
余小鱼总觉得父亲的事故有蹊跷，这不仅仅来源于她对父亲的认知，也在于母亲的行为。</p>
以刘梅的本事，在全国任何地方都可以找一份高薪工作，为何偏偏落脚在这里当一个普通酒店的前台？</p>
整整五年，有时刘梅会兴高采烈地回家，结果开心没几天又重新回到萎靡状态，有时会喝得烂醉要余小鱼去路边摊将她扛回来，第二天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缄默不语。</p>
每次余小鱼问刘梅相关的问题，刘梅总是躲闪、总是含糊其辞，告诉余小鱼等她上大学就好了。</p>
余小鱼总觉得刘梅每次这样说的时候，都不像是一种期冀，而似一种诀别。</p>
刘梅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指了指余小鱼的设备，“这些东西买来了就用吧，别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