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家里头的事情既然您做主，那您倒是说说，一下子出五筐粪，明年春天自留地里用什么？”</p>

“自留地里没粪，蔬菜长不起来，我们靠大队那点面糊能填饱肚子吗？”</p>

高二才眼珠子瞪得溜圆，有些委屈他这个当儿子的实在是说不出口，臊得慌啊！</p>

高老太顿时不说话了，盯着自己儿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哎呀”一声坐在地上开始哭：</p>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老高啊，你倒是会省事，自己轻轻松松地走了，给我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儿大不由娘了啊！”</p>

高云光见状，也赶紧抱着自己奶奶开始哇哇地哭。</p>

高二才一见自己儿子这窝囊样，顿时气得眼冒金星，抬脚就朝儿子肚子上踹过去：</p>

“你个小畜生，要不是你一天到晚不干好事，家里也不能有这么多事情，你老子我今天也不用丢那么大的人。”</p>

高二才是真的动了气，这一脚也用上了几分力气，踹得高云光弯着腰半晌缓不过来。</p>

高老太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叫起来：</p>

“二才，你个杀千刀的，是想一脚把我大孙子踹死吗？我今儿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哪是打我大孙子，分明是容不下我这个老太婆！”</p>

“好好好，不用你赶，我走，我这就去找你爸。”</p>

说着话，高老太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门口直接拿了根麻绳，就往院子里的枣树枝上挂。</p>

高闰才一脸着急，赶紧拉着他妈：“妈，妈，您这是干什么呢，二才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就是心疼那五筐粪。”</p>

他一边拉着自己妈，还一边朝自己弟弟喊道：</p>

“二才，傻愣着干什么呢，赶紧过来跟妈赔个不是，妈都这么大年龄了，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你也不怕村子里人戳咱家脊梁骨？”</p>

高二才看着家里这乱糟糟的样子，突然间感觉自己太累了，一句话不说干脆往门外走去。</p>

刘晓兰抱着自己两个女儿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心底只感觉畅快无比。</p>

不过，这点畅快显然还不够，她先是轻声安抚女儿几句，让她们上炕睡觉。</p>

等女儿睡着了，院子里要上吊的老太太和拉着老太太的高闰才也消停下来，进了隔壁屋子。</p>

刘晓兰这才慢慢的出了院子，见自己老爷们正坐在院子外面的木桩子上一句话不说。</p>

“高二才，你心里头难受吗？”</p>

刘晓兰刻意压低声音冷冷问了一句。</p>

高二才没有说话，只不过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p>

刘晓兰见他这副样子似乎非常满意，低笑一声，咬牙切齿地慢慢开口：</p>

“当初，我比这难受一百倍，一千倍，你是怎么做的？”</p>

“这么多年了，你妈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套把戏，你今儿也没去给她低头认错，我瞧着她也没吊死不是？”</p>

高二才沉默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沉沉地说了五个字：</p>

“我对不住你！”</p>

“呸！”</p>

刘晓兰一口唾沫吐向自己老爷们，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无比，不过还是刻意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说：</p>

“这满村子的人，家家户户都是媒人介绍成亲的，就我们两个不一样。”</p>

“我们是自己谈的对象，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羡慕，我能嫁给自己中意的人。”</p>

“可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p>

“就因为你妈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就同意让你大哥也……”</p>

说到这儿，刘晓兰突然闭上嘴巴，事情虽然过去很多年了，可她的心口日日疼得就跟钝刀子磨一样，有时候想着破罐子破摔吧，有时候疯疯癫癫得没个人样，有时候又清醒过来，心头又开始疼得睡不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