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街上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鞭炮的声音，实在算不上有什么节日氛围。除了路上人比往常多一些，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多一些，空气里饭菜的香味比往常更香一些，其他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p>
林绮走在街道上，好奇地四处张望。</p>
“去南桥集市吗？那里有新鲜的萝卜和青菜。”</p>
“去啊，不止有青菜，还有鱼和虾呢，不过都是小鱼小虾，没有大鱼。今晚除夕，没有大鱼，有小鱼也行啊。”</p>
“有鱼可不够，我还想去买一只鸡。如果有人杀羊，买上个一两斤的，炖个羊肉汤，补一补正好。”</p>
“那我们得快一点，不然好东西都要被抢光了。”</p>
“........”</p>
两位妇女提着篮子，快步向前方走去。</p>
南桥集市？</p>
昨天舅妈提到的，那个新开的临时集市？</p>
林绮来了兴趣，不疾不徐跟在这两人的身后。</p>
走了一会儿，林绮发现了更多挎着篮子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且大家的方向都一致，都是往南边去。</p>
这些人步履匆匆，有些甚至小跑着，就是为了能早一点到，能买到更齐全的商品。</p>
“别拽我，我要喘不上气了。要我说，你今天就该早点出门，但凡你早点出门，你也不用这么赶。”</p>
“起不来。好不容易有机会睡懒觉。”</p>
“也不用这么急啊，集市十点钟才开始呢，附近的农户过来也需要时间。”</p>
“好东西一上来就被抢光，你说我急不急。”</p>
“.......”</p>
南桥集市就在南桥旁，桥下是穿过整个舟城的澜江，几年前自然灾害时，其他地方的江河都干枯了，唯有澜江依旧有水，不过水位下降了约摸有十米。</p>
降了十米依旧没见底，可见澜江有多深。</p>
集市的地点就是江边的马路，马路两边是各种摊位，全长约有一千米左右，不可谓不热闹。</p>
集市中间的道路不算宽，挤挤攘攘都是人。</p>
林绮站在集市外，看着挤在里面集市里，摩肩接踵的人，她望而却步。</p>
反正她没有什么必须要买的东西，就不进去掺和了。</p>
不过林绮也没有离开，而是踏上了南桥，想从桥的这边，去桥的另一边看一看。</p>
南桥全程约有一千四百米，隔着一座桥，一边是城区，一边是郊区。桥的这一边有聚集的村落，更多的是农田和山地。</p>
林绮看着这些田地，看着田地里的零星的植物，有种莫名的亲切感。</p>
她果然更合适乡下。林绮在心里道。</p>
林绮不打算继续往前，正打算折返的时候，有个小男孩叫住了她，“您要买青菜吗？”</p>
林绮转身，看到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男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上衣太长，衣摆盖到了他的膝盖，裤子则往上卷了卷，依旧是长。他的脚下是一双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鞋，布鞋前端破了几个小洞，露出鞋内红肿的脚指头。</p>
小男孩看到林绮的脸时，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p>
林绮看了小男孩的衣着，又去看他的篮子，里面装了一些小白菜，两把韭菜，以及一些芹菜、小葱和蒜苗之类的当季青菜。</p>
这些青菜，林家已经存了一些，但也不嫌多。</p>
林绮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大团结，递了两张给男孩，“给。”</p>
男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很想直接抓过那两张大团结，但心里的善念克制住了他的贪欲，他艰难开口，“给得有点多了。”</p>
“不多，你把篮子也给我。”林绮道。</p>
男子低头看向那破了洞的篮子，老旧得仿佛轻轻碰一下，它就要会彻底碎掉。</p>
男孩脸上出现了一丝窘迫，“它也不值那么多。”</p>
“我觉得值就行。”林绮道，她把钱塞到男孩的手里，并把篮子接过来，“交易完成了，你走吧。”</p>
男孩看着那两张大团结，迷迷糊糊转身，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p>
他前两天也来卖菜了，也是和今天差不多的份量，因为来得晚了，找不到好的摊位，又加上嘴巴笨，在集市逛了很久才把菜卖出去，第一天卖得了五毛，第二天卖得了六毛，两天加起来不过一块一毛钱。</p>
捏着手里的二十块钱，冻得流鼻涕的男孩，手心却紧张得冒了汗。</p>
有这二十块钱，他们家欠的债终于要还清了。</p>
前天二伯上门，说是二伯娘高烧不退，得去医院，但是没钱。不得已，才找到他们家，想让他们家把借的钱还了。</p>
可他们家哪里有钱，他爸妈把身上仅剩的几块钱给了二伯。昨晚二伯又上门，说是二伯娘得了肺炎，要住院，钱不够。他爸妈愁了一夜，天亮了觉得要把家里仅剩的一床棉被卖出去。</p>
今天一大早，妈妈把家里仅剩的所有青菜都放进了他的篮子，她则和爸爸一起带着被子出门，希望能卖个好价钱。他的弟弟妹妹，穿着单薄的衣服一天都离不开火边。</p>
他家还欠二伯十二块钱，还了十二块，那就还剩八块。</p>
八块能买什么？</p>
衣服？鞋子？肉？</p>
男孩脸上不知不觉就绽放出一个笑容。</p>
下一秒，一双大手掐住他的脖子，他紧紧捏着钱的手指也被一根一根掰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