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原本正盯着走过身侧的老者,听到这一句不禁愣了愣,好似遇着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心下疑惑,转过头去看身旁同桌的人:“乱哥?”
眼前的这位年纪稍长,不过眼见相差的年岁不多。
此刻他正正坐着,虽只弱冠之年,安静时那双眼却显得尤其深邃,但细看却也没有失去光亮。
若说小少年的面相顽皮活泼,这少年却是让人一眼想不到什么修饰的词,或者觉得有些矛盾了。
他明明收敛着情绪,浅浅一笑却好像带着张扬和肆意。
他明明侠士的扮相,提笔作画却能让人觉得温润如玉。
不说貌若潘安,但他眉眼之间若是少了那生人勿近的锐气,倒也是个令人赏心愿意多看两眼的谦谦公子。
小少年见状连忙乖巧坐好不敢造次。想来他对这位师兄很是敬重。
如此静默良久,终于在小少年险些瞌睡时,外面传来悠悠钟声。
老者步子一顿,看了看刚刚转醒的一众弟子,目光最终落在那提笔作画的少年人身上,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收拾了案卷离开。
老者一走,席间弟子一时没了压制,纷纷跃起打闹。
完全不是方才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小少年自然是最欢脱的一个。
玩了一阵儿,其他弟子三三两两出了竹室,他才落回到座位,盯着他乱哥手中握着的那管狼毫。
盯了一会儿,他又去拿自己的那支,还不忘说几句:“寻常人家拿几根山羊毛做了笔就是,就咱们用的是狼毫,还人手一支,第一仙门当真是财大气粗,也难怪每年都下山救济百姓。”
说着,他挥笔写下几个字,算不上耐心下笔,显得几分潦草,但还是辨得出来写的是“孙慕清”三字。
“不愧是我的名字,怎么写都好看!”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但一旁那位仍是不看他。
“你今日怎么这般话多。”那少年并不分神,还是专注于他的画。
“我还想问乱哥是怎么了呢!平日里都不管我抱怨的,怎么今日还凶我了。”孙慕清扁了扁嘴,话里带点委屈。
见他仍是不理,小少年只得作罢,又在纸上认认真真动起笔。
这次只写了两字,写的是“乱羽”。
孙慕清写完举起来自己看了好久,才满意拿过去邀功:“乱哥你看!我这次可是一笔一划写的!比写我自己都要认真呢!”
乱羽这回终于分了神去看他,嘴角一扬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尾音上扬似有笑意,几个字听得出人情温热。
孙慕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收了字去看才发现不妙。
原来他刚才写自己名字时着墨太多,竟写完了“乱羽”都没干透。
加之又举了一会儿,墨汁已经往下淌得很长,就好像写完的名字委屈主人的轻视在流泪一样。
孙慕清一时哑然,放下了纸笔闹起了小孩子脾气:“乱哥你怎么能取笑我!快让我看看你画的是什么?”他说着凑了过来。
乱羽也不拦,停笔撤开了手让他看。
画上一株枯木,生于雪地,并不盼着逢春。
“好生死寂,生机全无。”孙慕清不满似的摇了摇头,“怎么想起来去画这样的东西?”
乱羽把笔搁下,分明是想到了什么,却还是含糊过去:“不过是一时兴起,不必深究。”
孙慕想了想没个头绪,片刻又恢复了笑脸,“罢了罢了!乱哥,今年因着春天里的九少之争,暑期得了三月假期,明日你下山打算去哪里?”
乱羽回神,把那副画折了折收进袖里,起身走到竹舍门前:“三个月倒是挺久了。不过随便走走,怎么?你想跟着?”
孙慕清一时两眼放光,刚要开口却想起什么,整个人却又没了兴致:“还是不了!前几日闯下了祸,师父罚我去流蔬阁帮工,指不定何时才得空闲。”
乱羽转身看他,眉眼带笑:“届时若不愿留在山上,京都客饮居便可寻我。”
“好!”孙慕清听了这话又有了精神,起身凑到他身边。
乱羽看他一眼,打趣道:“怎么又凑过来了?之前不是还嫌我输了比试,你押注丢了好些东西?”
“我那是觉得乱哥肯定能赢才押的注,确实不少宝贝呢!”小少年抬眼收起惋惜,“输了也不要紧的,咱师父都没怪你,我那也是玩笑话!”
乱羽的视线看向了林间半掩的天边,面上一时看不出喜忧:“他哪里是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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