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不知所措。</p>

夏老栓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一看，也不动了。</p>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一边大喊，一边瞄准郭团长连打两枪，将他击倒在地。</p>

没有子弹了，我把枪一扔，又捡起旁边尸体手中的枪，哆哆嗦嗦拉动了枪栓，还是没有子弹。</p>

夏老栓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在尸体上摸索子弹，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别去看，别去看……</p>

摸出几发子弹，我手忙脚乱压进枪里，站起来朝着远处射击。</p>

郭团长斜靠在木屋旁坐着，一个卫兵在他前方，正在朝我这边开枪。</p>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反击，走到夏老栓身边的时候，低头一看，是叶子。</p>

夏老栓看着双目紧闭的叶子，一动也不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一尊雕像。</p>

此时，一发子弹打过来，击中了夏老栓的右肩，他晃了晃，没有倒下，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p>

我一枪打死那个卫兵，扔掉枪，跪在地上把叶子抱了起来，大声喊：“老夏，快走，咱们走！”</p>

夏老栓抬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站起来，晃晃悠悠朝着木屋的方向去了。</p>

“回来！老夏回来！”</p>

郭团长打光了短枪里的子弹，大喊大叫，让人过来帮忙。</p>

夏老栓跑过去，扑到郭团长身上，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p>

一群手持短枪的卫兵跑了过来，我只能站起来，抱着叶子朝矮树林子狂奔起来。</p>

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p>

我刚上山当胡子的时候，大当家给小崽子们训话，有这么几句话我记忆犹新。</p>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了是命好，找个好人家投胎去了。哪像咱们？为了一口肉一碗酒，还要整天钻树林子，爬冰卧雪。所以记住了，打仗不要怂，死了就解脱了！”</p>

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怕死。烂命一条，死了又怎样，活着又怎样？</p>

但是现在，我忽然很惧怕死亡，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身边的人死。</p>

我抱着叶子狂奔，一直在呼喊她的名字，但她一点回应都没有。</p>

我的右手满是温暖粘稠的液体，是叶子的血，她肯定是后背中枪了。</p>

没关系，只要没打中要害，及时止血，她肯定能活下来。</p>

刚跑进矮树林子，我就看到一个身影冲出来，是连水月，她朝我身后连打几枪，掩护我朝上面爬。</p>

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等我爬到坡顶的时候，连水月接过叶子，将她放在了一棵大树下。</p>

罗老九和钱麻子围了过来，不断呼唤叶子。</p>

我坐在地上，看着连水月检查叶子的伤势，嘴里不断问：“咋样，能止血吗？老罗，你快帮忙！”</p>

片刻之后，连水月蹲在我面前，低声说：“小刀，小刀，你听我说，叶子走了。”</p>

我猛然站起来，忽然感觉一阵头晕，钱麻子立刻上来扶着我：“小刀，你别急……”</p>

他们在说着什么，但我脑海中嗡嗡响，什么也听不到，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p>

那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极度的失落感。</p>

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人就像漂浮在半空中，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