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连田点了点头。这则圣谕并没有一刀切废除奴婢制度,却是声明朝廷再不保护主奴关系。奴婢者只要自己表示要脱籍,就能不为奴婢了,之前签订的卖身契自然也就没有了效力。
“当时自陈脱籍的人也不甚多,大概还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也或者是脱离了主家怕没饭吃。”郑崇元带着轻蔑道:“如今河套多了数百万亩良田,澳洲、台湾、辽东也都是条好路数,所以脱籍之人与日俱增,以至于各家已经不敢再收买奴婢了,生怕这些人拿了身契银子转头就走。宁可还是雇佣合同牢靠些,起码有官府保障。”
“原来如此!”单连田恍然大悟:“所以要用黑厮,这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
“南风呗。”郑崇元似笑非笑道:“肯定又是那干福佬开的好头,台湾也有不少黑厮。”
单连田摇了摇头,道:“殿下那边怎么说?”
“殿下倒是准备带五百个黑厮回去叙职。”郑崇元笑道:“各家没了杂役还可以想办法,宫中没了宦官可不行。”
大明从来没有专职的“敬事房”,每当宫中需要宦官火者的时候,都是从民间招募,这就导致了大量“无名白”的存在。这些无名白都是受了“远亲事君”的风气影响,自费找人阉割,然后寻门路入宫。
如果没能选入宫中服役的,便只有混迹在京师各个寺庙的澡堂里给人搓澡。而那种澡堂正常人是不会去的,都是宫中的宦官。如此一来大家都一样,省去了尴尬,若是运气好,也能靠这些宦官举荐入宫。
远亲事君虽然好听,但说白了就是“穷”字作祟。如果家里有两亩薄田,能娶个媳妇传宗接代,谁肯割了那话,跑去当个被人鄙视的残疾人呢?
在背井离乡和断子绝孙之间,选择前者的还是主流。
“皇宫那么大,靠宫女可打扫不过来,而且许多粗活重活也不是女人能干的。”郑崇元道:“这五百黑厮就是送去当宦官的。”
单连田点了点头。
大明建国之初,受到蒙元遗风的影响,在对外拓展战争中,会从战败部落中抓捕俘虏。这些俘虏被阉割去势,送入宫中成为宦官。
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就是如此开始自己传奇人生的。
有先例在前,永王慈炤这样做也是合情合理。
“是这边阉了送去,还是到了京师再阉?”单连田问道。
郑崇元嘿嘿笑道:“这就要看怎么用了。”
“大子为何笑得如此猥琐?”单连田越不解了。
“只有皇宫和亲王府能用阉人,你不会不知道吧?”郑崇元道。
“那是自然。”
这是防止民间自阉成风,伤了国本。
“但如果澳洲土人本就有阉割男童的习惯,那么咱们送去的黑厮自然也都是阉过的。一者是黑厮土人的习俗,二者不会伤到国本,就和阉驴骟马一样,你说朝廷会管么?”郑崇元道:“肯定有大户人家愿意出个好价钱。”
单连田当然知道当地土人是没有这种习惯,对郑崇元要做人牙子很是不耻,斜视道:“你当朝廷都是傻子?怎么可能有这等习俗?”
“福佬连男童都溺死,穷到根上了有什么不可能的?”郑崇元道。
“这等事丧尽天良,我不能做。”单连田面孔一板:“我只送十来个身强体壮的土人回去应付大人便是。”
郑崇元一愣,旋即笑道:“哎,其实这事也不需要咱们这边做。你也知道军医那两下子……若是去了势,还得养伤,说不定还熬不过海上这么长的路。我也只是跟你说说北边的形势罢了。”
“你来找我,恐怕不单是讨要几个黑厮吧?”单连田冷声道。
“兄弟你是常与土人交战的,那些俘虏不妨交给小弟。”郑崇元笑道:“利益均沾,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单连田正要拒绝,只听郑崇元又道:“你别忙着回绝我,芳树,你是领兵之人,别的营伍都在做,上上下下都得到了分润,你不做,手下的兄弟怎么服你?咱们是一个屋里躺尸的情谊,不怕说得透些:这事是永王开的头,谁不做就是打殿下的脸。你能不做么?”
单连田心中纷乱如麻。他从未想过大明到了澳洲之后对土人有什么伤害,只觉得天下重器归于有德者居之。澳洲这么大好的土地,当然应该由大明来施行王化。往日听人说土人和牲口一样,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新兵营中的教官不也将新兵蛋子当牲口么?
听了郑崇元说的这些话,却让他由衷生出一份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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