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在解释。
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想问这个?
貊庠狐疑的上下打量向他,警惕不明的甚是专注看他,是不是有读心术。
“我……睡了多久……”貊庠用手拨了拨额前遮挡视线的一缕碎发,声音小心的问道,貌似又想起什么,于是,她鬼叫的又喊,“不,你是说冥王……带我回来的?”
“不会吧!他回来了?”
“嗯1
单单就一字,却足以令貊庠的大脑失去思考的能力余一片空白,身体呆滞在床上不能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眼前的人,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好久,她似乎才找回理智,小心翼翼且紧张十分的试探问道,“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冥王带您回来,温蕴见您受伤一时哭闹的紧,殿下就带走了。”
“带走了?”
貊庠惊呆了,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支吾其词的说:“……这样……碍…”
“是1凛答了一声,缓缓地起身,颔首嘱咐道,“夫人的伤,可是要记得勤换药,刚才帝姬檀溪已经看过了,留下的药,臣会每日送来。”
话落,凛拂袖转身欲走。
“那他们不会回来了吧1
貊庠轻轻拽住凛的衣角,他顿了脚步被迫转身,目光微凝,深邃的落在她纱布包裹下只露出指尖的手,白皙干瘦的骨节几乎只是覆了一层表皮。
他神情莫名闪了一下,不知不觉间微一转神,就对上她掩藏在眼底怯生生的视线,凛的心一窒,愣了好久,才控制着自己神思如常的道,“殿下还在合宫,只是在主殿,距离此处偏殿不过一个回廊。”
他们还在……
貊庠好不容易放下的心一瞬又蹦的紧紧地,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惶惶不安,好似坏了的茧蛹,剥离出来的一具死蝶,恐惧蔓延。
她无意识的松开了手指紧攥的衣角,身子不知为什么的连连微颤,凛才得以距离她远些。
抬眼,便见她身后未关的窗,那一角的琉璃飞檐,冷光微梢的流云缭绕。
拱手施礼,凛再度转身,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恭华殿,然而脚步却是沉重如铅,不知怎么的就犹如万斤船舶的力在拉制他折返。
关上门,凛眉间赫然一松,淡冷的神情如是瞧不穿情绪如何,但掌心却是被指甲深深地嵌入,顷刻之间血肉模糊。
凛的离开,徒留一殿僻静。
貊庠僵直的身体突然滚落下床,跌的肩胛伤处又渗出了不少血水,缠着厚厚柔软纱布的手抚上左脸的兽爪儿痕迹。
眉似有微皱的叠起,回颜丹,如今没有回颜丹,这张脸要该怎么办才能隐匿起来。
这张脸相生的不怎么好,那疯女巫说,会招来比起死亡更可怕的坏运气。
果然如此,她才漏了出来不多时,就被那该死的水神截回,又在青女那处差点丢命。
若再继续下去,那么落于那个魔王手底下,大概直接会死吧!
貊庠盘算间,想起了霓凰,因着她是灵,若是用神树枝叶给她重结一层面皮,应当不难吧!
可是比这更好的是直接揭一张仙侍的脸占为己有,但……会当即被诛杀吧!
貊庠想想还是算了。
神界的人,大底都是对她不是十分友好,倘若她再行犯事儿,一定会受比起死亡更残忍的惩戒。
貊庠刚欲要推门去潇桥,差一点就撞上了前来的冥王。
他一身黑袍笼罩全身,衣襟银色的双颜彼岸摇曳生姿,京华无限,约莫只漏出了一双碧色的眸子,淡淡的凝着眼前下地走动的她,那一张像极了那人的脸,温蕴娘亲的脸,神色一阵蓦然的又一恍。
分明,青境时,那一瞬单凭相貌他亦是差点也认作了是她,可百般试探终究不是她,那个狠心的女子,竟然胆敢诓骗他……然而这下怎么又会认错,她根本就不是那个女人!
貊庠看到来人的那刹,虽然只是一双碧色涟漪的眼睛,然而两侧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直跳,犹如被铁锤敲打,不知怎的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手心更是无意识的淌出冷汗,两腿发软的只是向殿里移了一步,随后就直接跌倒在地。
……是,是冥王,他怎么会来?
貊庠耳朵轰的一下嗡鸣,整个脑子已经空白的忘记了动作,像是坏了的宫室地基,顷刻之间轰然倒塌,一片废墟荒芜。
弯腰俯视,贺槿被貊庠见鬼一样的神情、动作讶异到,他微一扬眉,顿生了犹疑,记得,她似乎每次见他都如此刻一般害怕。
像极了在他手底下干事儿的那一众鬼差阴神,鬼魂怪物,无一不怕的抖如筛糠,可是奇的她并不是吧!
……怎么从未入他无间炼狱的她,会这般模样,像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害怕?
执明言语道断,都不肯说出一字有关于她的底细,直说,无可奉告便就变着法子打发走他。
那么为了护着故人,执明是真不知道,还是想要隐瞒什么在刻意文饰是非,这个自然就有待商榷了。
贺槿伸手欲探向她左脸的伤处,眼底顿生了惊疑,这是熬因凶兽所伤?
貊庠的心本能的一缩,反应极快的一闪避开,继而畏葸不前的直接跪下,磕磕撞撞的抵下了头,重重地扣地不起,样子卑微至极亦是惶恐至极。
停滞空中的手蓦然落了一空,贺槿眸子一冷,转而凝视向她,如此明目张胆的排斥,他不是瞧不出。
缓慢的收回手,贺槿绕过她身后几步落座于紫檀案上,脱下裹身外袍,漏出同色的服侍黑色芙蕖夭夭其华,身影犹如海立云垂,一张脸很是妖艳的绝色,就像是红色一片摇曳生姿的彼岸,他顺手拿了一本书籍堪堪翻开,碎着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沉的幽冷。
她脸上的伤是熬因的爪痕!
只是万年间,那兽何曾这般会留活口了?
难道是恶鬼吃腻了,偶尔也会有漏网之鱼了,还是她果真有异于常人之处只是未被刨析出来。
合起书卷,贺槿手撑了撑下颌,忽就来了兴趣,意味不明的望向她。
镶着绮玉深寂的朱红殿门处,那一袭白衣的女子,因为跪伏在地,脸都被隐匿在了如瀑如缎的墨发里,身影太过于纤细,看着甚是表里不一的娇弱。
暮光从半开的窗户里射进来,一地斑驳陆离的白茫茫光斑散落指尖,貊庠微微抬起眼睛,见眼前没了人。
以为他离开了,心神一舒瘫坐在地,可觉察到身后那道幽冷的视线时,如芒在背,貊庠心中大骇,登时又跪了回去,动作紧张的恍惚出错,扯动了肩胛的伤,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纵然是恶鬼,可像你这般的倒是少见,竟然得罪帝女不说,还与那人的关系悱恻,青女能让你活着,委实奇迹1
身后的话语,犹如幽涧梵音般清冽,可细细分解却急遽讽刺之深。
貊庠的头一下埋的更低了,久久的沉默,如是某种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