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
丢了孩子的吴阿毛一家,哭天抢地,烧成几团黑灰的尸体,沙坪光还将其混成一团,分不出谁是谁,毛娃的尸灰成了盗匪,毛娃就成了失踪人口。够谨慎的。
吴阿毛一家,就只晓得杀人的匪徒死了,可他们的孩子毛娃还没讯息。
大乾民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但对失去了亲人,亲人的尸体还被烧成灰的两家人,沙坪光没有解释的意思。
这事,说不清。
吴村长佯装悲伤的表情,难掩喜意。
“沙长官您是说,昨天那悍匪很凶,孙长官不小心着了道,不幸牺牲,但我村村民吴青帮了好大的忙,所以沙长官你要带阿青去城里挣前途?好哇,好哇。”
吴青的家人们一同喜气洋洋。昨晚被吴青锁在家里的事,直接被抛在了脑后。
吴青要去当官了——官署办事的,在他们眼里,都是当官。
村里出了个当差的,能不好吗?
站在吴村长身边的杨二巡警,则在庆幸昨天他睡得早,睡得好。
看样子很神气的孙巡警都死无全尸,他个细胳膊细腿可遭不住。
混在人群中的吴北一家,任他们有苦主的愤怒,又有对吴青的艳羡,交杂出来的不平,多种情绪交加,这时也不敢出来生事。
再没有什么好讲的,吃过中饭,沙坪光没有留的想法,写了张保书,让吴青家的三个男丁,外加吴村长,吴青一族叔,共五人按手印画押,担保吴青的身份,确实为吴家村后生,年岁十六。
这便是五亲作保。在这个户籍管理混乱的年代,一个行之有效的明户方式。
吴青也不想来个迟则生变,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两把手枪埋自家屋子地砖下——榷运局会发配枪,他再带着两把手枪,颇为不便。
抽空从祠堂屋顶拿下来的黑伞,留下一百五十块银元,和家人们交代了几句财不露白,又让吴老三继续待在乡下。
便在家人们的依依不舍与期盼中,跟随着沙坪光和打酱油的巡警杨二,踏上了两天前,才走过的山路。
这次是往外。
林中少光。
…………
已是两日后,七月廿八,农历六月十九。
余江榷运局缉私二队队长办公室。
榷运局缉私二队,专管邪祟。
每处理掉一桩邪祟,外派至外埠各县的盐务巡警,便得发电报向余江县榷运局回报签呈。
而这次,死了一个同僚,沙坪光得亲身回余江述职。
沙坪光端坐在红漆木椅上,椅面已经被他坐的发烫。
可厚重的红木方案后的椅子上,还是空空。
榷运局缉私二队,两级管理,五十多名队员,分二十多个两人小队,直接对队长常英负责,中间没官。
缉私二队的盐务巡警,都很忙。
缉私二队的队长常英,莫能例外。
午时,窗外的蝉鸣激烈,头顶铜黄色的电吊扇晃晃悠悠,诱得沙坪光都昏昏欲睡了,常大队长,才终于姗姗来迟。
“伤势怎样,老沙?”常英匆匆忙忙推开办公室木门,率先表示了对下属的关怀。
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脸上粗浅的皱纹像是刀刻。哪怕是在慰问下属,说话也像是在磨沙子。
缓慢,有力,没什么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