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就算了……”舆水怜不理解,“为什么善人也要被杀?”
中原中也两手插兜,踩着旁边一个空荡荡的小铁箱,上面的青苔很是滑腻。
他说“啊,那个家伙说因为善人会救济那些本该死去的恶人,这种行为本身是在助长恶。”
舆水怜“……很极端吧。”
“简直是歪理。”中原中也说。“拿自己的一套歪理来判断他人善恶,甚至给人定罪,还处以私刑——他以为自己是神吗?”
“但他有不少支持者呢。”太宰治说。
舆水怜边和他们说话,边在网上查询相关案件。
他本以为网友们会嫉恶如仇,一边倒地痛骂犯人,然而事与愿违,如太宰所说,支持者、或者看乐子的人才占了大多数。
【新时代的神降临啦——参拜——是令和之神啊!】
【既然要抓不如抓几个政客啦,这样比较有话题性的说,每年都在说谎的政客们才应该被送上审判台吧?】
【诶,反正要作秀,那我觉得把明星找来也不错,拜托帮我鉴定下冲野洋子和池沼月子这两位明星吧,我可是她们的大fan诶。】
【家里的老妈烦得要死,每天就知道催我去工作,不如把她也带走吧(双手合十),神!】
【再多肃清几个伪善者吧这不是很有意思吗w,如果素材不够了,我可以免费提供我老板家庭的地址~】
看完了网友的发言,舆水怜意外的发现有不少人支持他。
甚至还把犯人当做了鉴定机,以玩乐的口吻说出这些令人作呕的话。
这些人到底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甚至像是在说着玩似得就要将人送入死局吗?
……那可是随意践踏别人性命的杀人犯,以自己的准则来审判他人、把自己当做神的家伙啊。
他根本不能理解这种想法,他们不应该害怕吗?
不应该担心自己,或者自己的亲朋好友被审判吗?
他关了手机,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支持这种人,是疯了吗?”
“反正都认为自己不会中招嘛,怎么说都行。当被送上生死赌局的人是自己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哭着喊着,痛哭流涕地请求警察、请求正义降临在他们头上了。”
太宰治用鞋子摩擦着地上的白线,当做游戏,“而且——”
“还记得我说那个因为受不了网络暴力而精神失常跳楼的受害者吗?”
“那对父子里,父亲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老好人,被他接济过和帮助过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但他儿子跳楼后,被犯人公开了他欺上瞒下、出轨、家暴、挪用公款保养陪酒女……”
“舆论再次反转,有人说他这样的人渣死了也就死了。”
“有人开始支持犯人的理论恶人在成长中很可能有善人的容忍和纵容,所以善人有罪。又或者许多恶人,是在善人的光环下长期被压制后而心理变态才成为了恶人。”
“实在是让人倒胃口的说辞。”中原中也皱起眉头,“就
算我是黑手党,我也无法接受这些家伙的想法。”
太宰耸了耸肩,他看向舆水怜“你觉得呢?”
舆水怜“这不就是满足自己的私欲吗?按照这套歪理,最先该被除掉的就是警察和黑手党吧。”
“所以网上才说他是只敢跳软柿子捏啊。”太宰治笑着说,“为了证明给那些网友看,他才将港口afia的人选作了祭品,喏,和这个倒霉鬼一起被绑过来的是一位年轻的护士小姐,虽然受了伤,但已经脱离危险了。“
“港口afia成员的资料他居然买到了?”舆水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能让太宰治出动,不可能只是个基层成员吧?
“基层成员的信息不是什么难查到的东西。”太宰治收起了表情,“但这家伙是个稍微有点资历的队长了,黑市上想买到他的资料是有门槛的。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想混在其中看热闹,故意把这资料卖给了那个犯人,也可能是有内鬼……谁知道呢?他可真倒霉。”
反正他们这次的工作就是搞清楚。
太宰治说“真是滑稽——破案分明是警察的工作,又不是黑手党的工作。啊,电话?”
他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喂?”
“诶?”
“……”
“好吧。”
太宰治完成了这一桩简直像加密通话的对话。
“真是会压榨人的首领啊……这个时候给我派来临时工作。”
太宰治说着就转身要走,他迈出去两步后又转头,“啊,中也不要跟着我哦——”
原本准备动身的中原中也“……”
太宰治一般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不需要他去的场合,甚至可能是他去了反而对状况不利。
黑手党的工作内容错综复杂,有时候中原中也并不是万能的良方。
算了,反正他也不想看到那条青花鱼,他想。
大部队自然是跟着太宰治,中原中也挥退了其他想留下的人,让他们跟着太宰一起。
人都走光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俩大眼瞪小眼。
中原中也、舆水怜“……”
舆水怜“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说“你刚才已经道歉过了。”
“……哦。”
尴尬。
中原中也觉得这比他们在乔治的宅子里时还要尴尬。
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你……身手挺好的。”
中原中也知道舆水怜当时一个人突破重围,果敢又决绝,他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谢谢。”舆水怜说,“……你也不错。”
没有了嘴巴说个不停的太宰治,他们两个人就像被掐断了声音的音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舆水怜注视着少年,问道“你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忙吗?”
“没有。”中原中也说。
要是有他早就走了,就是因为接下来没有工作才不知道做什么。
废弃的工厂里风灌了进来发出呜呜声,少年们沉默着站在穹顶之下,上面的空洞里出现了小半截夕阳。
太宰治走后,他那种必须要时时刻刻提防对方给自己挖坑的警戒心终于撤了下来。
这一刻心情却并未变得轻松。
他觉得像是一个被扼住脖子、苦苦渴求空气的人,在气若游丝、两眼发花的那一刻被人放开了桎梏,然后浑
身无力的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像条狗一样喘着气。
这个桎梏并不是太宰治带来的,不如说,是太宰治这次随心的玩弄提醒了他。
——看啊,你脖子上拴着东西呢。
舆水怜知道——自己在意的那些人或者事,和他的暂时无力反抗的命运,就像他脖子上这条choker一样时时刻刻都在颈间。
随时都可能收紧,让他窒息。
因为他早就在不自觉间已经被拴住了,并且对这种紧缩的桎梏习以为常,几乎要将这当做身体的一部分了。
……难怪松田阵平会那么评价他。
舆水怜看向中原中也,走到他身旁,认真问道“可以和我打一次试试吗?”
中原中也惊讶地问“——对打吗?”
舆水怜取下脖子上的choker扔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中原中也挑眉看着他。
“对。”
“你喜欢战斗?”他蹙起眉头,思考着。
舆水怜的外貌安静又斯文,他确实动作矫健、熟练,中原中也承认他是个好手。但擅长战斗和喜欢战斗是两回事,中原中也并不是没见过战斗狂,舆水怜和他们不一样。
舆水怜“——不是。”
他回忆起那种战斗时所得到的躁动感,那种让他心跳加速的刺激,就像另一种足以麻痹神经的药物。
足以让他暂时忘掉痛苦,他断定这比抽烟什么的更有效。
“我只是……对你有些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