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一旦将这烫手山芋接下,后面会发生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贝尔摩德看起来就像摒弃了感情的怪物,她让自己的笑容勾得更显眼一些,好像对她来说这也是种安全行为。
“波本,朗姆交代说惩罚泰斯卡这件事就让你来办,至于惩罚的方式他也已经选好了。”
波本的声音不含感情,“那你的工作呢,贝尔摩德?只是来传个话吗?”
贝尔摩德烦躁地从口袋里取出手铐的钥匙,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说道“我的工作,就是监督你们完成这次惩罚……以及,避免你不小心失手杀了泰斯卡。”
“……放心,为了不影响泰斯卡接下来的工作,只是轻松的惩罚。”
失手杀了泰斯卡?
轻松的惩罚?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的矛盾简直可笑。
降谷零一点也不想知道贝尔摩德口中需要他来对泰斯卡实施的惩罚是什么。
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的手指按着自己的大腿,脸上还要保持一贯从容的微笑。
……原来朗姆在这里等着他们。
朗姆大概是已经对无边无际的猜疑感到心烦了。
这是阳谋,也是明晃晃的离间。
如果泰斯卡和波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那这就是让他们关系崩塌的导火索。
如果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不存在任何包庇关系,那这只是一次常见的惩罚,最多演化成两个人之间的私怨——对上面来说,组织成员之间有私愿又如何,只要不影响做事就行。
站在朗姆的角度,怎么看都不亏。
波本不是没有干过这些工作,但他能调整好自己心态的很大原因,是因为那些受刑者都是陌生人,或者本就满身罪恶的人,他至少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余地,给自己的行为找出成百上千种角度进行自欺欺人。
但泰斯卡不一样。
泰斯卡不是一个闭眼睡一觉就能抛之脑后的陌生人,他已经和自己的命运相交,哪怕他们不是朋友,也是其他深刻的关系,降谷零找不到能像往常那样自欺欺人的角度来说服自己。
在组织里,泰斯卡和他是守护同一个秘密的共犯,他们截然不同,却又有些相似。
在这个前提下,泰斯卡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泰斯卡冷淡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惩罚的内容是什么?”
贝尔摩德将目光投向盥洗室,简略道“……水。”
水。
就是让受刑者双手束缚住,然后将其按入水中,反复进行这么一项压迫性动作的刑罚,和其他的受罚方式相比,确实是较为轻的一项了。
倒是很符合朗姆说的“只是为了不让其他成员心生不满,而必须走的程序”这个说辞。
只是,对降谷零来说……
他从贝尔摩德手中拿过手铐,然后走到降谷零面前,递给了他。
“给。”他目光灼灼盯着降谷零。
他不想让降谷零为难。
所以,就让他来替将对方做选择吧。
降谷零将手铐拿了起来,舆水怜对着他微微抬起了双手,做出一个就范的姿势。
“——开始吧,波本。”
=
安全屋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了,盥洗室的墙壁下方还有发霉的黑色痕迹,它们落在降谷零的眼里格外刺目。
他带着一双白色的手套,手套将他的皮肤和泰斯卡后脑的头发隔开一层,他却隔着手套,仿佛能感受到泰斯卡的每根头发丝,这种触感甚至让他感到无比的抗拒和恶心。
而被他按住头、攥住头发的泰斯卡正被锁住双手,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趴在盥洗室的水池里,脸被埋在了水池的那一池水中。
额角的金发在水面散开成曲折的弧度,完美的掩盖了他在水下的表情。
直到贝尔摩德出言道“——时间到了。”
波本这才松开手,然后扯着泰斯卡衣服的后领将他从水中拉出来。
泰斯卡仰头轻轻咳嗽了几声,就像一只濒死的天鹅,然而短暂的喘息只是为了让他能正常进行下一次行刑。
“继续。”贝尔摩德看着手机上的计时器,“……还没结束呢。”
泰斯卡粗重的呼吸声很快就又被掩盖在水中。
制服。
按入水中。
重新出水,再继续。
降谷零甚至快要感觉到麻木。
——看啊,你正在对一个有恩于你的人进行毫无道德的施暴行为。
对方容许你这么做,允许你施加他痛苦,只为你们共同掩盖的完美秘密,他毫无怨言、甚至体贴的、主动的、自愿的承担这一角色。
……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结束了。”
贝尔摩德的这声宛如天籁,终于将这场漫长的折磨宣告了终止。
泰斯卡从水中抬起头来,他脸上都是冰凉的水珠,头发也被打湿得乱七八糟,贴在双颊、贴在脖颈处。
贝尔摩德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她将手铐的钥匙甩给了波本。
“我的任务结束了。”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全屋。
在安全屋的房门“砰——”地关上的那一刹那,泰斯卡双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降谷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然后两人慢慢坐在地上。
降谷零从旁边取下一条毛巾搭在泰斯卡头上,他给他解开手铐,将那银光闪闪的帮凶扔到一旁。
他扶着泰斯卡走出盥洗室,让他坐在沙发上。
泰斯卡今天穿着件圆领的、宽松的白色长袖恤,水珠已经全都流了下来,脖子那一圈的衣服被打湿染成透色,紧紧的亲吻着他的皮肤。脖颈的曲线婉转蜿蜒,在他此刻略显急促的呼吸下,这条曲线拉着胸腔一起起伏。
那双蓝色的眼睛此刻已经封闭了任何的情绪,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山中湖泊。
降谷零在沙发前半蹲下身,开始替泰斯卡擦拭脸上的水,让他张干净的脸重新露出来。
他的动作向下,也许是方才那一系列行为带来的强烈罪恶感,让他手指的温度都变得炽热了起来。
可隔着毛巾,他却只能感受到泰斯卡颈间冰冷的温度。
他擦拭着泰斯卡从双颊一路到锁骨的水,毛巾在白皙的肌肤上游走。
泰斯卡就像耗空了电池,在短暂的掉线后,终于重返人间。
他眨了眨眼,还带着一点没彻底清醒的恍惚,看着半蹲在身前关切地看着他的降谷零,直言问道
“……你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