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起回去吗?”对方询问道。
中原中也看过去,他率先注意到的是对方比通常男性要略窄的肩,修身款的西装正好能将轮廓完整的呈现出来。
不过……这西装,怎么感觉款式很奇怪?
中原中也没回答,对方没等到他的回话,眼睑微动,避开了视线。
中原中也“……”
不是他先开口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他先不好意思了?
他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大部分连计谋都算不上的小心机根本无法影响到他半分。
再加上自己刚才误解了对方的“职业”……他还是有一些心情复杂的,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中原中也抿紧的唇翕动,“那就走吧。”
脚步声。
对方三两步就走到离他距离更近的位置。
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喃喃道“……反正也只有这一条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同路。”
“这不一样。”没想到那人走到他身侧几尺距离后,忽然朝他看了过来,“——如果我想要进入你的警戒范围内,我就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中原中也觉察到对方正直的视线,他只是稍微一瞥,就和那双蓝眼睛正对上。
“……啊,这样吗?”热烈的视线注视着的中原中也一时语塞。
结果那人又回答道“是的。”
中原中也……他是那种别人说话就一定要接话回来的类型吗??
这也太死心眼了。
不知道自己迅速被评为死心眼的舆水怜,主动和对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在见到赭发少年第一眼时就明白——对方是个领域意识很强的人。
并不是刻意营造的,而是由的的生活环境和人生经历所塑造出的“领域”,让他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动物的巢穴吧?
想要靠近这个人的巢穴,必须提前征得对方的同意,要是轻举妄动、或者自说自话的就跑进对方的领地里,多半会让对方不悦。
但舆水怜实在是对“一个人走回那个黏糊湿热的宴会大厅”这件事感到抵触。
很恶心。
好像被人扔进了全是湿乎乎的、泛着臭味的泥水里,又被放进桑拿房里一样。
舆水怜头一次产生了“想逃跑”这种念头,可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这么任性。
(这次任务的关键也许就在我身上,如果我逃避了,大家就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对赭发少年提出想要和他一起走,也是因为他不想形单影只的进入那个宴会。
可能是他的直觉——他总觉得一个人走进去,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对方一直板着一张脸,舆水怜也判断不出来他是本就这样,还是觉得有个跟屁虫太麻烦。
这种时候他决定率先展示自己的诚意。
舆水怜用最柔和的语气说道“抱歉。如果我打扰到你了……你可以直说。我只是不太想一个人回到会场。”
提到会场,中原中也插在口袋里的手手指微曲。
中原中也一样受不了那种场合,空气发酸令人作呕。
他藏在口袋里那双被黑手套完美包裹的手,手指交叠摸索着,稀碎的声响被脚步声完全遮盖。
原来并非他一人受不了那人间泥潭。
……旁边的年轻人和自己一样,都是这个会场里的“异类”。
=
他们相隔一定安全距离,并排走在走道上。
头顶的灯光偏移,中原中也半边赭色的头发逐渐变为暗红。
中原中也脚步往右偏移了一点,他发现旁边的人也瞬间往右偏移了同样的距离。
精准的跟他维持着一米半的距离,他看向那人,他对自己眨了眨眼,像是在问“怎么了”?
对方敏捷的动作让中原中也想起盥洗室里那个酒鬼,他问“刚才袭击你的那个人你怎么处理的?”
“他?”
舆水怜抬起下巴看着前方天花板的吊灯,“我把他打晕塞进卫生间的隔间了,放心,我有好好地把他放在马桶上。”
他将那人脖子上的领带取了下来,将他双手束缚在马桶的抽水箱上,这样他醒来后也不会因为搞不清状况而从马桶上直接摔得和隔间门板贴脸。
为了方便他解开,舆水怜特地系了个活结。
舆水怜“我给他系了个蝴蝶结,这样一来,解开蝴蝶结时还能体会到拆礼物的快乐。”
中原中也对他的行为实在找不到评价的句子,最后只能吐出一句毫不相干的“……你身手不错。”
灯光汇入舆水怜眸中,为舆水怜水色的眼睛染上一层金黄。
他不假思索道“……谢谢?”他自己也觉得还行。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专长了,不是吗?
中原中也余光看到舆水怜的手,自觉已经找到了铁证,他声音低沉问道“……你只是训犬师?”
“不是。”舆水怜摇头,思索一秒后道“我算是个普通的不良少年吧。”
怎么说他也是混黑的。
中原中也心想——这人在鬼扯什么?
虽然他不想以貌取人,但他还是觉得——对方的身板、还有性格,和他矫健利索的身手不搭实在不搭。
甚至有种拼图放错格子的倒错感。
中原中也先前去了趟意大利,在那边,许多家族活组织因为长期和东亚往来生意,利益牵扯较多而让他们越走越近,加上某位知名教父也是日本人,综合这些原因,和亚洲人结婚生子的黑/手/党并不少见。
他们的后代中容貌出众的混血小孩自然不少,而他们的出身环境决定他们必须要有一定的战斗力,甚至早早开始为家族或者组织贡献自我。
中原中也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已经能熟练的使用暗杀/技巧,宛如藏在夜色中的刀刃,乍看下锋芒不显,一旦出鞘,便是一击必中。
至于为什么他印象深刻,因为他就是那孩子的暗杀目标。
一双蓝如碧海的眼睛,和面前的人如出一辙。
明明又瘦又小,下死手却毫不含糊。
……很好,这些让人不爽的记忆浮上心头了。
中原中也语气古怪了起来,“普通的不良少年怎么会来这里兼职做训犬师?”
“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上班。”舆水怜大方地说,“我把狗送回狗舍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乔治先生,他见我训犬能力很强,就邀请我今晚过来负责晚宴上的工作。”
中原中也微蹙起眉来,“是他心血来潮?”
“是。”
“明天也要过来?”
“还不知道。”舆水怜反问,“明天也有晚宴吗?”
中原中也眉毛都没抬一下,“‘天使’降临的宴会,会持续三天。“
舆水怜在心里记住,“三天?”
“而这才是第一天。”中原中也感到有点烦躁。
bo让他来调查横山建的下落,但乔治一口咬定他不知情。
开什么玩笑?这附近只有他,除了他,还有谁?说他毫不知情是绝不可能的。
中原中也刚才交谈时已经被乔治的顾左右而言他闷了一肚子火。
他已经能猜到等会回到会场之后,乔治会拿什么说辞来糊弄他了。
他会敞开自己的地盘,对中原中也说“我毫无保留,绝对没有藏匿叛徒,更不可能顺走横山建身上的东西,我毫不知情”,然后慷慨的提供客房,让中原中也自己去附近查上几天,最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无功而返。
而乔治在这三天会充分享受他那奢华糜烂、荷尔蒙彻底失控的晚宴。
舆水怜则是关心他还能有几次进入洋馆的机会,他问“三天都会举行今天这样的晚宴吗?”
“对。”
这话仿佛揭开了潘多拉魔盒,二人同时想到了宴会的场景。
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
此时宴会大厅的正门已经近在眼前,不管有多么不情愿,他们还是要走进去。
舆水怜只看到半开的门缝,就感觉干瘪的胃又被人拧成一团开始绞打翻腾,比海波还要激烈。
助理推开门缝,见到他们二人时有一瞬间诧异,但很快收敛好了表情。
“二位请进,马上就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门从中间推开,那极窄的通道逐渐扩开成二人宽度,他们各自向前一步,原本的距离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手臂近乎相碰,他们同时走了进去。
=
“我先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横山建的事我毫不知情。”
“但作为东道主,我想我可以给您这位来自港口afia的贵客提供落脚的地方,当然,您这边调查期间的衣食住行我都可以全包……”
“只是横山建的下落我实在不知情,您只能自己去调查了。”
(啧,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
(这种糊弄的话术可真够浪费时间的。)
中原中也收了表情,只回了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