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张贵妃扫一眼身后,那里头尽是呜呜咽咽的哭声,她亦叹惋道:“若非皇后不肯帮忙,让杨姑娘给咱们做了姐妹。”</p>
“不然,这好好的一条性命,也不至于香消玉殒了。太后可伤心了呢,方才差点儿都要晕过去了。”</p>
张贵妃站在阁殿门口,正巧是几级台阶之上,她俯瞰皇后,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态势,眼里更有怜悯。</p>
“贵妃娘娘。”</p>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牢牢扶着身侧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的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贤德,自是尊敬太后,听太后话的。”</p>
“那也不过是因为,皇后娘娘乃是太后正经儿媳!这是孝道!更何况,当日杨姑娘缘何不能与咱们做姐妹,贵妃娘娘心知肚明。”</p>
“这与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干系呢?”</p>
我是怕皇后内疚自责。</p>
说到底,皇后的心是善良的。</p>
听我开口反驳,又提“正经儿媳”,摆明了讽刺张贵妃再得宠,再是贵妃也不过是个妾室,张贵妃便有些变色。</p>
“燕婕妤,本宫与皇后说话,岂容你置喙!?”</p>
张贵妃柳眉倒竖看向我,厉声问道:“莫不是前些日子本宫叫你罚跪,你吃的教训还不够,现在又要出言犯上了!?”</p>
罚跪。</p>
提及这事,张贵妃看我的眼神愈发怨毒。</p>
这件事,于我于她,都是个心结。</p>
“好了。”</p>
一旁,皇后到底是缓了缓,她由我和淑妃扶着,拾级而上,到了张贵妃身侧,才道:“杨姑娘乃太后娘家人。”</p>
“她出了事,本宫也很难过。贵妃既然与她交好,现在她尸骨未寒,就不应该在这门口喧哗。”</p>
皇后端方大度地说完,便回头看向我与淑妃,道:“走吧,先进去瞧瞧。”</p>
“是。”</p>
我与淑妃一齐答应,进了阁殿。</p>
阁殿内,早已摆了棺椁,而太后坐在棺椁一侧的太师椅上,由孙姑姑照拂着,还在擦拭眼角的泪珠。</p>
“玉蓉这孩子,怎么这么傻?皇帝不过一句话要为她赐婚,她何故这么想不开?”</p>
“她这一走,哀家如何和哥哥交待?她还这样年轻,竟是走在哀家前头。哀家无用,护不住她,也不过是把自己的棺材,提前给了她用罢了!”</p>
太后啜泣不已,格外伤心。</p>
杨玉蓉自七八岁就入宫了,现在也有八九年了,侍奉太后膝下,与太后相伴的时光,其实比与萧昱在一块儿还多。</p>
加之萧昱并非亲子,杨玉蓉又是她娘家亲哥哥的嫡亲孙女,有这一份血缘在,还是亲厚的。</p>
如今杨玉蓉骤然没了,还是青春正好的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p>
太后也是真的疼惜杨玉蓉了。</p>
太后自己的棺椁……</p>
我记得,太后也有五十多了,这陵寝自然早就建好,棺椁也是备下的,提前给老人家备下棺椁在中原似乎也并非是不吉利的事情。</p>
仿佛,棺材又叫“寿木”,提前置办下来,也能起到“添寿”的作用。</p>
“母后……”</p>
皇后进殿,也微微动容,便行至太后跟前。</p>
太后正哽咽不已,不停拭泪,一听皇后的声音,她又擦了眼泪,收住凄然神色,抬头去看。</p>
“你怎么来了?”</p>
太后仍有些呜咽,言语间却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后的不喜。</p>
“母后。”</p>
皇后似乎有些尴尬,不过气度还是极好的,就道:“儿臣听闻玉蓉出了事情,便赶了过来。”</p>
“母后,逝者已矣,您也不要太过伤怀了。玉蓉表妹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p>
这本是宽慰之语。</p>
可太后显然对皇后早有成见,此刻不管皇后说什么,太后都是听不进去的。</p>
太后丢下手里的绢子,豁然起身看着太后,骂道:“若非是你嫉妒小气,不肯大方引荐玉蓉,玉蓉她何至于此?”</p>
“哀家不是不知!你为皇帝安排姜才人侍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p>
太后的话,直白而又刻薄。</p>
我听完,心已经完全沉进了谷底里。</p>
安排姜才人在月圆之夜侍寝,那件事仿佛更伤了帝后之间的情分,萧昱原本是不肯的,奈何皇后一力恳求。</p>
帝后二人再生了嫌隙,皇后心中又是两面为难。</p>
现在这件事被太后拎出来,拿来和杨玉蓉的事情作对比……</p>
这哪里是能相提并论的事情!</p>
我心中焦急,怕皇后吃心,主动上前想扶一扶皇后,却见皇后身子一震,就吐了一口血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