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干脆结伴，一起游览。</p>
崔载道是当届翘楚，同行的关惠民亦是留淮学堂才俊，两人知识储备丰富，兼之美人当前，不自觉便主动充当起讲解来。</p>
“诸位莫看这石鼓斑驳，平平无奇。这石鼓却是迄今为止我华夏最早的石刻诗文，比始皇帝统一六合还要早，乃篆书之祖。十二面石鼓上共镌字七百一十八，由此可窥见我文字演化过程，在金石界有一字抵万金的说法.堪称镇国神器”</p>
崔载道侃侃而谈，从石鼓来历，讲到了发现石鼓的意义。</p>
旁征博引，彭于言、吴宴祖、陈英毅等人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发出两声感叹。</p>
后方，虎头却有些怏怏不乐。</p>
一旁，嘉嫆悄悄瞄了虎头一眼，又看了看前方那几名才俊，酝酿了一番才低声道：“相宜，崔学长懂的好多。我听说，他已被选进了中书省，八月便要履职，在陈制诰手下做事如今去他家说媒的媒婆，快要把门槛都踩烂了。”</p>
接着又感慨道：“崔学长当年因水患，跟随寡母逃荒到了蔡州，他能有如今成就，定然是个努力上进之人。”</p>
青年才俊，她们都见多了，但受了淮北整体风气的影响，那种出身草根、靠己身奋斗出来的年轻人，无疑更多了一层光环。</p>
毕竟，当今皇上就是这么个出身。</p>
虎头听了，抬眼望了过去，可视线只在崔载道身上停了几息，便意兴阑珊道：“像只开屏孔雀似得，唯恐旁人不晓得他学问大幼稚！”</p>
“.”</p>
耳听虎头将淮北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说的如此不堪，嘉嫆只得又道：“那你看旁边那名高个子，喏，一直偷看咱们的那个。他是徐知府的外孙，如今已在府衙做事了.”</p>
“男人不靠自己，靠家里蒙荫.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p>
与嘉嫆说话时，刚好那名徐榜外孙又偷偷看了过来，虎头一个绷嘴怒视，顿时将他吓的赶紧转过头去，虎头这才小声道：“若他大大方方过来与你我叙话，兴许我还高看他一眼。你看那做贼似得模样猥琐！”</p>
“.”</p>
嘉嫆有点无语了，脱口道：“你若就照着那一人比，天下哪里还有人入得你眼！”</p>
“.”</p>
虎头愕然看向嘉嫆，后者才意识到自己说破了某件不能说破的事，不由安静下来。</p>
自打初十那日青莲观一游后，嘉嫆便猜到了虎头的心思，本着为姐妹好的想法，她才这般卖力介绍。</p>
反正话已说破，已将这桩心事憋了数年的虎头，干脆委屈道：“可我就是喜欢不起旁人怎办？你难道肯嫁与自己不喜欢的人么？”</p>
虎头问的天经地义，可嘉嫆回答的同样果断直接，“我自是肯的！”</p>
“啊？”</p>
虎头成长的过程中，衣食无忧，陈初又一再嘱咐猫儿给她相当大的自由度，没有琐事烦心，自然就更注重自己的感受。</p>
是以，她对嘉嫆的回答，分外震惊。</p>
嘉嫆却看着前方正在望着彭于言笑靥如花的吴君如，低低道：“只要我阿姐需要，她让我嫁谁，我便嫁谁。”</p>
“你又不是一只猫狗，为何这般作践自己？”</p>
虎头完全不理解嘉嫆的脑回路，后者却淡淡道：“我们姐妹十几人，总不好一直赖在阿姐的羽翼下。如今我也大了，需帮着阿姐照顾妹妹们了再说了，阿姐又不会害我。”</p>
这是说，嘉嫆为了帮阿姐、帮妹妹们，完全可以接受自己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p>
但最后那句‘阿姐又不会害我’还是暴露了她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忐忑，只能以阿姐会帮她选到最好的，来自我说服。</p>
虎头既没有妹妹需要保护，又是家中的宝贝，何时想过这些东西。</p>
不理解归不理解，却依旧为嘉嫆的牺牲精神而动容。</p>
沉默几息后，忽然低着头不自信道：“嘉嫆.我是不是很自私呀？”</p>
“也不算吧.大抵是被陛下和皇后惯坏了。”</p>
这边，虎头愁肠千结。</p>
那边，司岚的进展却顺利无比。</p>
因为陈初的一再嘱咐，必须让虎头自己做主，猫儿为避免好事不成，事先专门与陈英毅的母亲通过气，不要告诉俩孩子相亲的事，先让两人接触一番，互不相厌再接着说旁的事。</p>
是以，陈英毅并不清楚此来蔡州，是为了赵相宜。</p>
陈母对儿子管束严格，十几年来，陈英毅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是个正儿八经的纯情小雏儿。</p>
而司岚起初虽有几分功利心思，但几日接触下来，陈英毅实诚儒雅，且容貌俊秀，不知不觉间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芳心沦陷。</p>
十几岁的少年男女，感情世界皆是白纸一张，一旦互生情愫，便是天雷地火。</p>
中午时分，与崔载道几人分别，虎头一行计划下午去戏院看戏，便随意在戏院外的小吃摊上对付了一顿。</p>
陈英毅自幼未曾在街头摊贩进过餐食，只觉处处新奇。</p>
树荫下，售卖凉皮的长条桌前，男子坐了一边，女子坐了另一边。</p>
看着男女泾渭分明，却暗藏默契彭于言对面，坐的是吴君如；吴宴祖对面，坐的是周芷若。</p>
司岚首次壮着胆子，坐在了陈英毅对面。</p>
陈英毅从彭、吴两对近乎公开的情侣身上，自然能发现座位的玄机，此刻见司岚在对面坐下，不由像个小娘子似得，先红透了脸。</p>
他一脸红，坐在对面的司岚不由身形微微僵硬，脸蛋也跟着红了起来。</p>
自幼一起长大的彭、吴两对就放松多了，周芷若将凉皮中不喜欢吃的豆芽菜，统统夹进了吴宴祖的碗中，后者没有丝毫介意，呼噜噜扒进了嘴里。</p>
年轻人就是这般，吴君如眼见哥哥和芷若之间的互动透出了彼此关系特殊的味道，不由也作妖起来，“言哥儿，我爱吃面筋”</p>
彭于言闻言，朝吴君如宠溺一笑，将碗中面筋统统挑给了后者。</p>
吴君如抿嘴直乐，觉着自己中意的人没被比下去。</p>
若放在平时，虎头看到这一幕，不免又要作怪、假装呕吐之类的，可她今日和嘉嫆一番谈话后，却没了精气神，病恹恹的有一下没一下夹着胡瓜丝。</p>
一刻钟后，在紧张情绪下完全没有尝出凉皮什么味道的司岚，抬头刚好看到陈英毅嘴角沾染了红油，不由低头偷笑，随后从袖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p>
陈英毅迷茫接过，司岚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前者才反应过来，急忙拿了帕子嘴角擦了擦。</p>
带着淡淡香味的帕子接触皮肤时，陈英毅有一瞬间的恍惚。</p>
随后却发现，原本干净、香喷喷的手帕，却被红油染脏了.陈英毅觉着，这么还回去不合适，便打算带回家洗净之后再还给司岚，便小心叠了叠，放入了怀中。</p>
司岚见自己的帕子被陈英毅收了起来，不由脸色又红，想讨回来，却终是没好意思开口。</p>
但少年男女之间的感情递进，正是因为这种小事一件件的积累.敏感、小心，微甜。</p>
总之，因为一个座位、因为一条帕子，两人都觉着，对方在彼此心里有了那么一丢丢的特殊。</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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