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想了想，终道：“不妥，多少给他挤出十万八万的盖个园子吧，这样彼此脸上都好看。”</p>
见陈初吐口，蔡婳终于不再纠缠，却小声嘀咕道：“抠里吧嗦的”</p>
“.”</p>
陈初自是能看出这姐妹俩的配合，不由笑呵呵看向了蔡婳，后者却傲娇的一仰头，哼了一声后，娇声道：“也没问过我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呀”</p>
夫妻俩一番互动，马上消解了方才陈初和蔡婳因谈论公事而生出的一丝紧张气息。</p>
‘噗通~’</p>
随后在陈初背后站定，取下他头上固定发髻的簪子，边温柔的帮陈初擦拭湿头发边道：“官人，蔡姐姐近来没少因为筹措军费之事发愁。官人看她嘴上厉害，其实前几回朝廷用钱，哪回蔡姐姐没解决？只是眼下呀，淮北确实作难了”</p>
“呵呵，临安朝给与大齐的战争赔款虽未议定，但他们给安丰朝柴极的孝款，月初已至”</p>
阿瑜随即收回目光，却也将视线停在了骑在叔叔肩头的绵儿身上。</p>
“淮南也需练兵啊，韩世忠在扬州编练了两万新军，给他挤出一部分军费，往后也不需再从淮北支出了。”</p>
蔡婳却比陈初更惊讶，理直气壮道：“不都要，难不成还留给那老皇帝？”</p>
淮北商事规模渐大之后，采用了银本位的方式发行货票，非战时大约控制在1:1.1~1.2之间，战时已迅速接近了1：1.5。</p>
这帮人虽然在阜昌十一年偷袭蔡州的时候，都被蔡婳处死在了洒金巷，但此事终究不光彩。</p>
“猫儿也忘不了呢，当年咱们那货票刚刚发行，许多乡亲还不愿用真金白银换成这纸片片，直到郑乙率神锐军进犯桐山前，官人让我带了铜钱银子去县界旁，等候逃难乡亲，主动予以兑付，打那儿以后，咱们的货票才算立住了脚.一眨眼，这么多年，我和蔡姐姐一点一点看着货票通行蔡州、淮北、大齐，乃至周国也有商户接受了货票，只觉这货票便如同我们的孩儿一般.”</p>
蔡婳狼狈从水底钻出，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见身旁陈初一脸坏笑，当即扑了上去，要将陈初往水底按。</p>
“多少要留点吧.”</p>
陈初不由诧异回头多年来，他印象中的猫儿因身世所限，对商事的了解远不如蔡婳，是以有事时他和蔡婳商量的多，和猫儿说的少。</p>
陈初不由笑呵呵看了仍旧绷着一张脸的蔡婳，这才回头道：“娘子，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想说甚便直说嘛.”</p>
意识到四下都是家人，猫儿才放下心来。</p>
端是热闹无比。</p>
“我和蔡姐姐忧心的是，淮北如今已转入战时生产，那些原本能谋取暴利的香妆、自行马等产品受此影响不小，今年几大商行春季报表上呈现的利润都出现了下滑。此事反应在股市上，便是长达数月的持续阴跌.现下，淮北商事已有点危险了，若此时万一再有某些利空消息传出，极易酿出挤兑风波.”</p>
赵、蔡两位姐姐，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配合的天衣无缝。</p>
“那王爷就明说吧，到底能给我多少！”</p>
“一百万值当什么，当初王爷使计，仅从宿州怀远乡绅身上就讹来一百一十万两，这堂堂大周，却只榨出这么点油水，多么？这回仗，打的亏死了”</p>
可此时听了猫儿细声慢气的分析，才察觉，这娇娇小小的王府正室，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对宏观经济有敏锐直觉和见解的小号女强人。</p>
看起来波动不算大，但等于短短几个月内，货票已贬值了四分之一还多。</p>
“至多一百万”</p>
也就是说，原本有储备银一两才能发行一贯一百钱货票，如今一两银发行一贯五百钱货票。</p>
蔡姐姐敢直言进谏，王妃又时时回护于她，帮她解释、又主动让出表现机会</p>
一直想生个儿子曲线救国的嘉柔，却是能看出来王妃之所以如此特殊对待蔡姐姐，除了微寒时便已结交的感情外，便是因为后者无子.</p>
嘉柔进王府后，自是看出了蔡婳对稷儿感情不一般，又听说稷儿刚出生时，王妃便冒着风险经常将世子送去青朴园。</p>
嘉柔有些小心思，她猜测，生出了儿子的阿瑜未必没偷偷想过念儿未来的可能性。</p>
刚帮陈初扎好发髻的猫儿下意识抬头，左右看了看当年官人让人冒充乱贼靳太平，绑票了一众怀远劣绅敲诈钱财。</p>
这番对视，像是互相试探，也像是无声交流。</p>
便是早已将周帝孝敬老爹的钱视为了囊中物的陈初，也不由愕然道：“婳姐，你都要啊？”</p>
似乎官人讶异的眼神给猫儿带了自信，猫儿继续帮他梳头同时，又接着道：“十年积誉不易，却可毁于一旦。蔡姐姐并非不愿给前线将士筹措军费，只是总要有个规矩，不然，淮北也吃不住”</p>
“.”</p>
“那我只要一百四十二万两总行了吧！”蔡婳讨价还价。</p>
陈初抬手将蔡婳扶稳，笑道：“自然是真的！”</p>
王妃家世弱，但加上父亲已贵为尚书的蔡婳助力，稷儿这世子之位.稳如泰山。</p>
“如何解决？”蔡婳忙道。</p>
“一百五十万两.”</p>
“真的！”</p>
浑身湿透的猫儿挣扎想要上岸，陈初和蔡婳却一人抱腰、一人拖着猫儿的胳膊，不让她如愿。</p>
一直没说话的陈初，这才回头朝猫儿一笑，只道：“天气热，头发湿点也无碍，不用擦了。”</p>
猫儿说话时，双手抓着布巾不停在陈初头上揉搓，后者无奈一笑，“还和幼时一般执拗.”</p>
“咯咯.”</p>
已领着一群孩子玩疯了的玉侬，带着孩子围上来向两人泼水。</p>
日头渐西，藻园三进内，一片欢声笑语。</p>
便是猫儿假装生气也没用，无奈之下，猫儿干脆放开了心思、暂时弃了端庄王妃的人设，和两人玩闹起来。</p>
临安朝为保全面子，宣称此款项只为‘孝道’，是为了给柴极在安丰营建行宫。</p>
“那就给他留一万两？”</p>
土地的吸引力，自不必说.</p>
但这么做，能解决眼下困境，却和陈初的某些目标背道而驰，眼瞧蔡婳急切等待他回答，陈初忽然笑道：“战争债券不急，西北军费，我倒有法子解决。”</p>
方才猫儿和蔡婳与叔叔商议大事的情景，对阿瑜同样有所触动，甚至，同为大族女儿的阿瑜还能听出嘉柔这句话中的某些深意。</p>
却见，阿瑜本来平静的脸蛋上，也绽出了一朵笑容，无比自然道：“是呀，府里能有两位姐姐坐镇，外边那般龌龊风气才进不来家中。”</p>
嘉柔回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是呢，陈姐姐说的极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