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地狱无门</p>
东京城云霞巷。</p>
自打数月前梅瑶姑娘从良后，便搬到了巷内一座里外三进的小院落脚，小院更名为梅影小筑。</p>
所谓从良，不过是由以前鸨子让接什么客就接什么客，变成了梅瑶想接什么客接什么客。</p>
有了一定自主性，却也因此使得梅瑶的身价再次水涨船高。</p>
东京城内一众纨绔衙内，无不以接到梅大家的请柬为傲。</p>
六月初七，巳时。</p>
梅影小筑的院门被人扣响，守门丫鬟开门后，见外边站着一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眼光毒辣的丫鬟一眼便从对方衣衫布料上判断出来人非富非贵，便客气拒绝道：“好教先生知晓，若无请柬，我家姑娘怕是抽不出空来接待先生.”</p>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支断簪连同一锭小元宝递了过去，温和道：“劳烦姐姐将此簪呈于梅大家，便说有故人来”</p>
那丫鬟再次打量年轻人一眼，收了那簪子和元宝，低声道：“通禀可以，但梅大家见不见你，奴可做不得主。”</p>
“劳驾~”年轻人笑的一脸自信。</p>
史五郎先骂了一句，才道：“问恁多作甚！好好干便是了，待明年哥给你娶个嫂子”</p>
一来，他去的是大齐首善之地的京城，城外驻有数千兄弟，完全想象不出会遇到危险的可能。</p>
这么一说，郦琼想起来了鲁王还在东京时，曾无意间提过梅大家一回，还说回头要带他和单宁圭找梅大家听曲呢。</p>
和外松内紧的蔡州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p>
向贵妃说起这个，刘豫便来气。</p>
他并不是起疑，只是在责怪向贵妃为何直到巳时才来陪自己.</p>
年纪大了，又患了重病，变得敏感且矫情。</p>
数里外，皇城庆宁宫绛萼阁。</p>
这吆喝声，是在告诉里面的李科，外面一切正常.</p>
史五郎的任务便是护卫李科安全，防止有人尾随。</p>
待路人走远，史五郎一边吆喝，一边往巷头巷尾张望一番。</p>
“毕竟皇上就在你庆宁宫寝殿，万一皇后前来探视撞见了，到时不美。”</p>
李忠闻言，颇为意外，随后捏着向贵妃下巴的手指忽然加了些力道，同时笑道：“早闻路安侯桀骜，没想到三皇子还有这等手段”</p>
人，越是力不从心之时，越是想将权力牢牢抓在手中。</p>
他二人好上，从最近两月皇帝得了痹症才开始，甚至向贵妃更主动一些。</p>
“呃”</p>
郦琼心头一片火热，当即在营中捯饬一番，揣上一兜金珠，只带了两名侍卫便进了东京城。</p>
事到临头放弃，让人憋闷。</p>
便是强自压抑，刘螭脸上也没忍住露出一抹惊喜神色。</p>
于私来讲，当年淮北之乱，这郦琼在寿州可没做什么好事！</p>
亲眼目睹过当时惨状的李科，自然欲除之而后快。</p>
这个年纪若生在贫苦人家，早已人老珠黄，但常年生活在后宅深宫的向贵妃保养得当，那股子熟透韵致，却比青涩小娘还要来的勾人。</p>
由小见大，怪不得大齐风雨飘摇，如同一间四处漏风的屋子，踹上一脚便会轰然倒塌。</p>
“是！”</p>
若刘豫身体康健，李忠或许还会老老实实做他这禁军统领。</p>
夜里亥时。</p>
“良人儿，你答应助螭儿了！”</p>
随后，一名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赤着身子从向贵妃的床榻上起身，坐在床沿开始穿衣。</p>
“五哥，莫非你还真把卖馄饨当成了营生？”史幺儿笑嘻嘻答了一句，四下一看，左近无人，这才牢骚道：“五哥，同是执行公务，李先生能去见那香喷喷的姐儿，咱们却要扮作货郎。我吃几碗馄饨又怎了？”</p>
向贵妃刚刚露出惊喜神色，却听那李忠模棱两可道：“皇上不喜鲁王的心思，人所共知，不然也不会拖到今日还不立太子。若皇上想要立三皇子为储，此时的确是最佳时机。但鲁王在军中颇有威望，若他狗急跳墙，我这万余禁军，怕是抵挡不住”</p>
李科和蔡源共乘一辆马车返回住处，路上李科欲言又止，一直闭目养神的蔡源直到即将抵达住处时，才睁开了眼睛，隔窗眺望繁华长街，“不用管他。继续做你该做的事！”</p>
此时的大齐皇帝，口眼歪斜，不能言语，只有右手还听使唤，瞧见向贵妃母子进了寝殿，稍稍有些激动，哆嗦着右手在榻旁的沙盘上写下歪扭几字.去了何处？</p>
说到最后，向贵妃失声恸哭。</p>
穿了青衣，戴了小帽的史幺儿笑嘻嘻将银子收进袖袋，请人入内后，缓缓关上了门。</p>
似乎是担心再被兄长骂做饭桶，史幺儿没话找话道：“五哥，咱们进京时间也不短了，到底要做甚啊？”</p>
史幺儿笑成了一朵花。</p>
可不想，那钱程锦不但不怕，甚至还恼了，“梅瑶怎可自甘堕落！梅影小筑这等文雅之地，怎可让粗鄙武人入内！”</p>
更关键的是刘豫病重，也不能再拖下去了。</p>
“好！”</p>
“诶！好嘞！”</p>
所以李忠倒不介意以雪中送炭的姿态烧烧三皇子的冷灶，只是在他想来，向贵妃仅仅拿身子为代价，显然换不来他一句承诺。</p>
好在有名虞侯见多识广，惊喜且羡慕道：“大哥，这是梅大家的请柬啊！能收到梅大家请柬的，要么是声名显赫的士人大儒，要么是各家府上的公子衙内！想不到，她竟然还知晓大哥的威名！”</p>
上午，两名娇俏小丫鬟出现在了东京城北的泰宁军营外。</p>
当晚，身边除了些只会高谈阔论的士子外无人可用的刘螭，再次在丰乐楼约见了蔡先生和李先生。</p>
“母妃此话当真！”刘螭方才因偶遇李忠生出的屈辱，瞬间消散</p>
“为娘还能骗你不成？走，我们母子找你父皇去，只要他再松口，大事可成！”</p>
自上而下，已经烂透了</p>
宁江军队将史五郎根据自己对齐国基层秩序的观察，生出了以上感叹。</p>
向贵妃和儿子快速对视一眼，却听她又哀哀切切道：“皇上，朝中百官早已将鲁王视为未来新君。皇上病重不能理事以来，大臣们事事皆以鲁王意见为重。鲁王虽无新君之名，早已有了新君之实”</p>
但自从数月前刘豫得了痹症瘫痪在床后，便住进了庆宁宫。</p>
刚刚背着刘豫颠龙倒凤一场的向贵妃不由心中一紧，随后却也明白了大齐天子的意思。</p>
一名身材高大的‘太监’离开了绛萼阁，太监走路时习惯弯腰耷肩，此人却昂首阔步而绛萼阁内的女官宫女，见了这人，赶忙低头侧身，装作没看见</p>
不想，来寻母妃的刘螭和李忠却在宫门内不期而遇。</p>
比如，刘麟闹出的项城事件</p>
虽然钱亿年没少替刘麟洗地，但有向贵妃的‘实话实说’，本就是士人出身的刘豫对刘麟处理此事的方式，相当不满意。</p>
刘豫召见的都是相党干将，和被他认为心腹的李忠若明日当着这些人的面，突然宣布立储刘螭，刘麟一系还真有些来不及反应！</p>
巳时三刻。</p>
此时的向贵妃心情颇佳，边对着铜镜描眉边低声道：“李统领已决意为螭儿铺就坦途！再有那路安侯呼应”</p>
见此，向贵妃幽幽一叹，趁李忠穿衣时，惆怅神伤道：“良人儿，我与你欢好一回，抵得上与皇上一辈子。如今我也没甚要求，只是不想以后每回都这般提心吊胆.”</p>
刘螭见李忠穿着太监袍衫，马上明白了是怎回事，却只能装作没认出对方来，可那李忠竟在原地站定，朝刘螭笑了一笑.</p>
少倾。</p>
向贵妃紧走两步，在榻上坐了，将刘豫上身抱起靠在自己身上，而后从宫女手中接过汤药，缓慢且温柔的喂刘豫服药。</p>
销魂蚀骨的慵懒声音后，明黄床幔内伸出一条丰腴藕臂攀上了李忠的胸膛，紧接着，一张红晕残留、腮畔粘了几根青丝的脸蛋搁在了李忠的肩膀上。</p>
当年叛周降金，是被小舅子钱亿年等人裹挟。</p>
郦琼见了请柬，一脸迷茫，只听这梅瑶的名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p>
年纪大点的那人，斜了青年人一眼，不满道：“幺儿，一早上咱一碗还没卖出，倒是你自己已吃了五碗！”</p>
这算是突发意外状况，史幺儿却也不慌，稍一思索便道：“回两位公子，今日泰宁军节度使郦将军在，梅大家怕是不方便再请两位入内了。”</p>
此时眼看宠爱的女人和儿子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可怜模样，痛惜的同时也生出了一股怒气，却见他哆嗦着手，又写下几字，‘朕何曾允他继承大统？’</p>
不是向贵妃还能是谁.</p>
向贵妃十五岁便诞下刘螭，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六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