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旁边的太奶奶不住夸赞史母，“养出了好儿郎.”</p>
史母擦着怎也擦不净的眼泪，只喃喃道：“老头子，你若泉下有知也该高兴了吧。老婆子对得起你史家了，儿子们如今都有出息了.”</p>
校场外，李骡子的长子眼巴巴望着受奖将士，信誓旦旦对李翠莲道：“娘！待明年我满了十六，也去参军，给你和爹爹挣来脸面！”</p>
正踮脚往校场内张望的李翠莲，欣慰一叹，粗声道：“我儿有心便是了，当兵又不是甚好营生！万一你有个好歹，娘还怎活？你听我的，过几日都统府上还招小厮，到时我求令人一回，给你在府上谋个营生。吃的好，不受累，不比当兵强么？”</p>
李家长子明显不乐意娘的安排，李骡子却道：“当兵怎了？人家儿子不是儿子么？若人人都你这般想，下次再有贼人作乱，咱等死么？”</p>
李骡子轻易不反驳李翠莲的意见，今日却是奇怪了，李翠莲明知丈夫说的不错，却依旧不服道：“你说的好听，你怎不去战场厮杀？”</p>
“我在.”</p>
李骡子只说两字，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不再与妻子争辩。</p>
这时，校场外拥挤的围观百姓中忽然有不少人同时惊奇的‘咦’了一声，紧接，低声议论的嗡嗡声便汇聚成了一片。</p>
李骡子远眺过去，却见一名银甲白袍的女将被唤出了队列。</p>
女人？</p>
女人也能参军？女人能上阵杀敌？</p>
校场外，少说有万余百姓围观，方才，每出列一人，便是百姓震天响的欢呼。</p>
可到了铁胆这儿，欢呼声却变成了乱糟糟的议论。</p>
直把唐敬安宣读铁胆立了何功的声音都压了下去。</p>
反差如此之大，让铁胆一时手足无措，不由自主低了头，双手紧紧扯着甲胄下摆。</p>
便是台上的范恭知也侧头向了张纯孝打听了起来，似乎是在疑惑怎有女子出现了此处。</p>
一直稳坐台上的陈初见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台下。</p>
陈初突兀的出现，登时吸引了不少目光，便是正在和范如玉说话的猫儿、因陈瑾瑜一事生闷气的玉侬，以及也在生哥哥气的陈瑾瑜都看了过来。</p>
陈初走近后，伸手从托盘中拿出了银制的飞虎勋章，停在铁胆面前，笑道：“百姓没见过铁胆在战场上的英姿，咱们兄弟们却知道，这封赏和勋章是铁胆应得的！”</p>
说罢，陈初摁下勋章背面的别针，将勋章别在铁胆胸前。</p>
低着头的铁胆直至此时才仰起头，英气十足的眉毛下，那双纯真双眼竟挂了一汪泪水.</p>
“咋了？是不是被我感动了？”陈初笑呵呵道。</p>
铁胆却痛苦的一咧嘴，道：“你勋章后的针，别进我肉里了！”</p>
“.”</p>
陈初赶忙将勋章取下，看了一眼温柔山峦，放弃了帮铁胆兄弟揉一揉的打算。</p>
台下这段小插曲，引起了猫儿的思索。</p>
陈瑾瑜也在铁胆身上打量好久.</p>
表彰还在继续，陈初返回台上就坐后不久，离席半天的陈景彦终于回到了和陈初相邻的座位坐下。</p>
“三哥去哪儿了？”陈初看着面色不太好看的陈景彦，奇怪道。</p>
“老五！”</p>
陈景彦带着三分气，一张口语气算不得太好，随后马上意识到两人目前的关系，忙换了一副更和善的口吻，低声道：“五弟啊，你和吴家那事又不是甚解不开的大仇，何故再来寻茂之的晦气？这不是欺负小孩么.”</p>
“.”</p>
陈初听的一愣一愣的，奇怪道：“茂之是哪个？”</p>
陈景彦不满道：“茂之叫逸繁，他兄长吴逸简便是与你在颍州生了冲突那人。”</p>
“我连他人都没见过，何时寻他晦气了？”陈初犹如路易十六拿飘柔摸不着头脑。</p>
见陈初表情不似作伪，陈景彦不由道：“五弟真不知？那便是苟捕头自作主张带人打了茂之！下手真重，打断了茂之的一颗牙！”</p>
便是陈初尚不知具体情况，但听陈景彦强调了苟胜下手重，便猜到了他想说什么。</p>
陈初笑了笑，道：“三哥想怎样？”</p>
“得给吴家个交待啊！我的意思是，先将苟捕头去职，再当着吴家人打上几棍.”陈景彦商量道。</p>
陈初却将目光移向了校场，淡淡道：“三哥，难道不知，苟胜是我的人？”</p>
“五弟放心，让吴家出口气便是，关苟捕头几天，再放出来。毕竟他们打人在先，总得有个说法吧.”</p>
“甚说法？我也不喜吴家，苟捕头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若想要说法，让他家找我来要。”</p>
方才陈初还说不知怎回事，现在却又改口是他的授意，明摆着要护短，陈景彦不由急道：“老五！你蛮横了啊！先不说茂之大伯是刑部尚书，只说茂之，他是我未来女婿！若凭白在蔡州吃了大亏，我还有何脸面与他家长辈见面？”</p>
陈初闻言，收回了望向校场的目光，平静的盯着陈景彦，道：“陈同知，此时你说这些话，是以吴逸繁岳父身份与我说的，还是以我的结义三哥身份说的？”</p>
“.”</p>
陈景彦一时语塞，他自然能听出陈初已非常不满，犹豫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道：“五弟，话不能这般讲啊。我既是你的三哥，也是茂之的岳父，咱们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此事，五弟不可意气用事啊！吴家与我家姻亲，以后也有人助你在朝堂说话”</p>
说了那么多，尽是废话，陈景彦始终不敢或不愿回应陈初逼他站队的质问。</p>
陈初看着陈景彦，眼神有一丢丢冷漠，老陈许久没被陈初这样盯着了，不由一阵不自在。</p>
就在他想再说两句什么的时候，陈初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那我倒要谢谢三哥了.”</p>
“那苟捕头.”</p>
“我说了，那是我的人，三哥若觉着合适，便去动他。但兄弟手下的桐山将士桀骜，多和苟捕头交好，若他们听说苟捕头受屈，冲了你们府衙，兄弟也没办法阻拦”</p>
“老五，你这是明摆着不讲道理嘛！”</p>
“嗯，这便是我的道理”陈初伸手指向了刀枪如林的校场。</p>
午时末，表彰大会结束。</p>
全军除了立功将士，所有士卒每人都得了一块铜制的‘淮北剿匪纪念章’，以及四海商行的货票五贯.</p>
算下来，奖赏全军花费了五万余两银子，还不到此次剿贼所获的二十分之一。</p>
但得来的军心，和对百姓造成的震撼，却远超这点银子的价值。</p>
会后，一众官员回城赴宴。</p>
陈初和张纯孝驾马并肩，特意放慢了马速。</p>
待两人身边没了旁人，陈初忽道：“上次大人说，吴尚书的妹婿孙孙什么来者？”</p>
“户部右曹司员外郎孙昌浩？”</p>
“嗯，对，就是他。吴尚书不是举荐他来蔡州接左知府的任么？”</p>
“是，陈都统放心，有我在，河南路不会同意这项任命。”张纯孝连忙保证道。</p>
不想，陈初却道：“哎，张大人，本将左思右想，觉得让河南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太不应该了。”</p>
“.”张纯孝疑惑的看了陈初一眼，不明白他想说甚。</p>
于是，陈初稍稍沉默后，更直白的说道：“张大人便同意了此项任命吧，咱就卖钱尚书、吴尚书一个面子。”</p>
张纯孝不由一惊，谁人不知陈景彦是陈初的人，当初老陈能从一个八品知升任蔡州六品同知，全是陈初死皮赖脸讨来的。</p>
此次淮北初定后，张纯孝和陈初也费了好大心思来谋划，先迁任左国恩去颍州、腾出蔡州知府.</p>
这一切都是为了陈景彦啊！</p>
陈都统的态度怎忽然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p>
稍稍一想，张纯孝猜测陈初是想在相党和后党之间左右逢源，便道：“那陈同知去哪儿？”</p>
“去哪儿？还干他这同知呗”</p>
陈初理所应当道.陈初想看看，陈景彦得知自己已板上钉钉的知府位，被他心心念念的吴家人抢了，表情会是何等精彩。</p>
忠诚不百分百，便是百分百不忠诚。</p>
张纯孝终于品出点异样，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陈景彦。</p>
对于他来说，和蔡州合作的基础便是陈初手里的精锐，至于陈景彦.在张纯孝心里并不算什么。</p>
甚至，张纯孝还暗暗期盼陈初此举并不只是单纯敲打陈景彦，而是下决心要将后者踢出桐山系的核心圈子才好哩。</p>
那样，和陈景彦起到同样作用的张纯孝才有机会取代前者，继而和陈初结成真正的同盟。</p>
毕竟，陈初手里的将士真香</p>
短短几息，张纯孝便做下了决定，呵呵一笑后，道：“既如此，我们河南路也就不做难了。”</p>
“呵呵，有劳张大人。”</p>
“元章客气，那咱们的君子之约，照旧？”</p>
“照旧.”</p>
两人后方，十几丈外，陈景彦坐在马背上，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眉头不展，心不在焉。</p>
陈初收回了看向陈景彦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p>
万里碧空如洗。</p>
秋日午后，微风不燥，阳光正好。</p>
老陈懵懵懂懂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p>
大章哈，说二合一，谁赞成？谁反对？</p>
开马自达的可别乱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