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颖是后半夜醒来的。</p>

睁开眼，发现高峰趴在自己身上。</p>

男人没穿衣服，她也没穿衣服，俩人都光溜溜的。</p>

小周让人把他俩移出大队部的时候，本来就在床上睡觉。</p>

抬手一摸，她发现高峰的身上滚烫滚烫，男人发烧了。</p>

最起码三十八度以上。</p>

高峰紧闭嘴唇，一动不动，头颅耷拉在她的肩膀上。</p>

两手也将她缠得很紧。</p>

身体在不断痉挛，抖动。</p>

“高峰，你咋样了？高峰！”</p>

小颖想唤醒丈夫。</p>

可高峰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p>

她知道男人在给她最后的温暖。</p>

自己冷，也就觉得她冷。</p>

高峰已经处于休克状态。</p>

脖子，肩膀，后背，起了一层层红斑。</p>

癫毒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生命。</p>

“高峰，你不能死啊，我来救你，救你……。”</p>

小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高峰从身上移开。</p>

必须为男人降温，否则他会被烧死。</p>

此刻，药物降温已经不管用，只能生理降温。</p>

怎么降呢？</p>

冷水，用冷水擦拭男人的身体。</p>

想到这里，小颖用力一翻，扑通从炕上翻到地上。</p>

瞅到方桌上有条毛巾，她将毛巾咬在嘴巴里。</p>

然后一点点向外爬。</p>

终于，靠近了水缸。</p>

她把毛巾放进水缸里浸湿，转身又一点点爬回来。</p>

然后将蘸过冷水的毛巾，擦拭男人的身体。</p>

毛巾从高峰的面颊，胸口跟后背上滑过，最后又滑向两腿。</p>

后来，毛巾变热变干了。</p>

小颖又叼上毛巾，再次爬进院子，靠近水缸。</p>

来来回回四五次，高峰的体温仍旧没有缓解。</p>

前半夜，男人拼了命给她喂水。</p>

后半夜，她拼了命给男人降温。</p>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不想对方死在自己前头。</p>

小颖担心毛巾不济事，干脆一头扎进水缸里。</p>

水缸里的水将她淹没，她痛痛快快打个冷战。</p>

最后一次爬回来，她浑身水淋淋的。</p>

一下抱上高峰的全身，将丈夫裹在身下。</p>

冷水吸走她的热量，她又用自己的身体吸走男人的热量。</p>

小颖终于坚持不住了。</p>

再一次昏倒在高峰的怀里。</p>

凌晨五点，高峰睁开眼。</p>

他的烧退去大半，嘴唇干裂。</p>

却发现小颖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p>

“小颖，你睁开眼看看我。”高峰说。</p>

可小颖已经不能说话，嘴唇变成青紫色。</p>

女人的手脚也是冰冷的。</p>

高峰觉得小颖死了，整个心瞬间被撕裂。</p>

他眼神空洞，万念俱灰，脑子里空白一片。</p>

“小颖，你不能死在我前头，不能啊……！”</p>

高峰没有哭，发现炕头上有把剪刀。</p>

好在媳妇没走远，还撵得上。</p>

他毫不犹豫抄起剪刀，滑向自己的手腕。</p>

血顺着手腕咕咕流淌，滴答在被褥上。</p>

也随着被褥流淌在地上。</p>

眨眼，地上汇成一条红色的小溪。</p>

高峰的嘴角显出一股微笑，手一松，剪刀掉在地上。</p>

他再次将小颖抱紧。</p>

要实现自己的诺言，生生世世照顾她。</p>

就算死了，到那边，也不让小颖孤单。</p>

就在高峰陪着小颖慷慨赴死的当口，村委会里又出事了。</p>

素芹的帐篷里传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