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真的离家出走了。</p>

刚生下来，她就没离开过风铃的怀抱，一直到三岁。</p>

风铃没有奶水，就从饲养场取牛奶喂她。</p>

孩子生病了，女人又没日没夜照顾。</p>

风铃把她当个宝，小燕也只认这一个娘。</p>

就算桂花对她再好，女儿仍旧不买账。</p>

现在五岁，她自己能走路了，决定出山把母亲找回来。</p>

小燕是半夜偷偷离开的。</p>

她头上梳两根羊角辫子，穿一件花格子棉衣，下面穿一双布棉鞋。</p>

鞋子跟棉袄都是桂花亲手做的，一针一线缝制，满满的都是爱。</p>

按说家里有钱，啥样的衣服都买得起。</p>

可买的衣服穿上不暖和，桂花担心孩子冷。</p>

棉衣里续的都是新棉花，棉鞋也是针线纳的千层底儿。</p>

偏赶上一个邻居半夜卖菜，去县城的农贸市场。</p>

小燕偷偷爬上拖拉机，一路顺风赶到县城。</p>

农贸市场距离汽车站不远。</p>

车站里到处是吆喝声，停满了汽车。</p>

小燕不知道母亲在哪里，随便上去一辆车。</p>

“小姑娘，你要去哪儿啊？”售票员问。</p>

“阿姨，俺要出山，给你车票钱。”</p>

小燕拿出自己的压岁钱，递给阿姨。</p>

售票员吓一跳，立刻问：“你家大人呢？小孩子没超过一米二，不用买票的。”</p>

“俺去找俺娘！俺娘在山外面！”</p>

她的样子可爱极了，粉嘟嘟的小脸蛋，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珠活灵灵乱转。</p>

头上的羊角辫子也翘来翘去。</p>

“小丫头，你娘去哪儿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啊？”</p>

售票员不傻，一眼就看出孩子是一个人。</p>

不是迷路，就是被大人弄丢了。</p>

“俺娘在山那边，汽车停下就到了！她会在那边接俺。”</p>

“那你爹是谁啊？怎么就你一个人？”</p>

“俺爹叫邢如意，他不要俺娘了，跟俺后娘好了！”</p>

一句话不要紧，轰！车里的人哄堂大笑。</p>

难道这是邢如意的闺女？</p>

邢如意太出名了，著名农民企业家，上过电视，</p>

跟全国通用粮票那样熟悉。</p>

他女儿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p>

售票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那你坐好，阿姨带你出山，到终点站，把你交给你娘好不好？”</p>

“好！谢谢阿姨！”孩子规规矩矩坐好。</p>

汽车开呀开，一口气开出三百多里，终于停止。</p>

车上的人走光了，售票员通知她下车。</p>

“小妹妹，终点站到了，你娘在哪儿啊？”</p>

小燕说：“西边！”</p>

“西边是哪儿啊？”</p>

“反正俺爹说了，俺娘在西边！”</p>

售票员作难了，到底是哪儿的西边啊？</p>

“小妹妹，我把你送到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好不好？”</p>

小燕一听慌了，转身就跑。</p>

“俺不去派出所，不找警察叔叔！！”</p>

女娃竟然一溜烟冲下汽车，不见踪影。</p>

“小妹妹！小妹妹！！”售票员立刻追赶。</p>

可夜色太黑，小燕扎进夜幕里没了踪影。</p>

她根本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p>

只知道眼前是个大都市，灯红酒绿。</p>

孩子孤单的身影从大街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p>

没有父母陪伴，没有吃的，肚子饿得咕咕叫。</p>

还好身上有零钱，只够买几个烧饼。</p>

小燕拎着一个烧饼继续游荡。</p>

瞧谁都像风铃。</p>

“娘……娘！”暗夜里传来她凄楚的呼喊。</p>

街上人群异样地瞅着这个没娘的孩子，还以为是个叫花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