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郭嘉直到此番,几乎算无遗策。所以谋划屡番不成欠妥,也是自己这边的疏失所致。今番临危既然如此说,想必必有长远算计。
于是紧握郭嘉手,言道:“奉孝有何嘱托,但说无妨。”
郭嘉不言,只回首看向同在屋中的曹家诸将。期间荀攸、曹彰、曹纯皆在,曹仁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即屏退众人,只让他们在外面静静的候着。
眼看众人退去,郭嘉便与曹人道:“曹将军,不知以为荀攸此人如何?”
曹仁闻言,不知郭嘉怎么突然问到自己这个,只道:“此人深谋远虑,堪称妙才。之前追随先主,也曾谋划立汗马之功。我观此人才俊,今次奉孝。”
郭嘉摇头,言道:“曹将军此言极是,然而我观此人,终究不能为我军所见用。我之所以这么说,不是谁他能力不足,而是身份与我等皆有差异。”
曹仁一怔,问道:“不知奉孝何意?”
郭嘉道:“我等追随曹公前,尽是白衣出身。只因能力,故而被曹公所用。荀攸虽然能力不俗,却是士族出身。因为主公在山东招兵买马,厚待士族,故而投身主公麾下。”
曹仁不解,问道:“既是同样投军效力,我等白身尚可依照能力酌情见用。何故因为荀攸出身尊贵,反而如今竟要旁落了他?”
郭嘉道:“非因你我与他身份不同就将他旁落,只是他们士族投身曹将军的初衷,和我们建功立业的心思不一样。士族本为尊贵,所以倚仗豪强,便是借助兵权稳固自己的家族。毕竟天下纷争,枪杆子还是最重要的。没有兵权保护,家族生意如何做得安稳。而主公所以接纳他们,也是借助他们士族的财力和威望,进而谋求图进之道。今兖州已变,我军势危。后方诸地,尽为吕布所有。更兼曹公仙逝,曾经恩泽他们家族的人,无疑已经不在。而曹将军虽然悍勇,不过一将罢了。士族只认曹公,如何便认得你?届时吕布军中若有高士,只需拉拢后方荀攸所在的士族。纵使荀攸还对将军忠杰,只恐早晚也要迫于自己身份的压力和整个家族的安危,以此去向吕布投诚了。”
闻听郭嘉所言,曹仁一脸阴沉,只问道:“似如此,奉孝的意思莫非杀了他么?”
郭嘉道:“杀他尚可,若是不忍,放了亦当。只是断然不可继续留在军中,让他掌握军中的机密要事。如若懈怠,早晚必然酿成大祸。”
曹仁踌躇难决,毕竟也知荀攸才华。无论是舍是杀,都觉可惜。
更兼郭嘉此番性命难保,他若就这么去了,日后除了荀攸还有谁为自己出谋划策。
折一臂膀也便罢了,如何还有自断一臂的道理。
曹仁因此心中难决,沉吟良久,又问道:“非是我不允奉孝所言,只是杀了他觉得可惜。更何况他为我曹家立下汗马功劳,更兼又无差错,我实在没有理由对他动手;若说放了,他掌握军机大事毕竟太多。更兼无故折贬,如何不让他心生怨恨。若弃了我们,反去投了那吕布,届时如何是好?期间事故如此,不得不让我需要谨慎考虑才是埃”
郭嘉问道:“那依将军之意,莫非……”
曹仁道:“非是不从,只想寻个妥善的方法才是。”
郭嘉看出他的意思,只道:“若要稳妥,方法也不是没有。而且依照如今情势,也的确应该如此。今番兖州诸地,尽为吕布所得。我军困顿,一时恐难抵挡吕布。为今之计,最好暂降吕布。吕布粗疏,我军在他麾下动作也简单。更兼我军归顺,与吕布便是一家。荀氏那边,自然也好交差。若不如此,也当早去投奔他人。或是那河北方面的袁绍,或是那淮南方面的袁术,再或是那荆州方面的刘表。谁都可以,只是将军断然不能再凭孤勇与那吕布一较高下才是。”
曹仁许诺,点头道:“此事我当慎思,经此一事,却是让我看到了我军与吕布的差距。而且但依军师所言,我军目下暂降吕布,也的确是最好的谋进之策。毕竟此人粗疏,我们也好应变。更兼保了荀攸,如何不是万全之策。”
郭嘉欣慰点头,只让曹仁唤了外面诸将进来。
少时诸将入内,郭嘉唯恐众人见疑自己与曹仁说了什么,也都一一嘱托。却只说完了荀攸、曹彰、曹纯三人,伤势加重便已口不能言。
但见诸将不少还在,只叹道:“我今命危,恨不能与诸将一一托付。还请诸位与曹将军同心协力,竭力辅弼才是。”
言毕,一口血喷出。当胸箭疮,更是彻底崩裂开来。
众人惊呼,只唤医官急救。待到医官到时,郭嘉已然气绝而死。
一代鬼谋,因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