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王莽应道。
就算李乾不说,他现在也不回去做这件事儿的。
要是今天他进了宫,转头就弄了个四夷馆,那蔡京就算是傻子,也能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这事儿,还得缓缓。
不过即便如此,王莽走的时候还是美滋滋的。
不光把蔡京吩咐下来的麻烦事儿甩开了,而且还让礼部平白得了一个差事。
陛下这人不赖,能处。
要知道,鸿胪寺和礼部之间对于外交权的争夺向来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如今若是礼部多了这么一个四夷馆,那必将在这场争端之中占得上风。
王莽美滋滋地走了,李乾在小书房中却陷入了沉思。
蔡京咋呼的这事儿不简单,必须要好好应对才行……
翌日,小书房中,秦桧一身大红官袍,头戴正坐在椅子上,笑着和李乾商讨近些日子的奏章。
“陛下,这已经不仅是普通的匪类了,此人自号‘混山王’,已经自立为王,起兵造反了,必须要尽快发动兵马,将其剿灭才行。”
秦桧望着前方的一封奏章,无奈道:“切不可再行招抚之策,养虎为患了。”
李乾沉默了片刻,这才幽幽叹了口气道:“若不是被逼到无路可退,连命都活不下去了,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去造反呢?”
秦桧就像非常认同一般,也感慨着点了点头:“陛下所言极是,只要能吃饱了饭,哪个百姓愿意做这种事?”
接着他话音一转:“只不过除了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这世上还有许多有野心之辈,这些人煽动、裹挟百姓,满足私欲。”
“这‘混山王’便是如此之人。”
他正色道:“之前兴安县县衙已经对山上百姓发了告示,只要下山归田,过往一切将不再追究,而且减免明年的赋税。”
“前几日那边有消息传来,已经有百姓偷偷跑下山,自己回家了。”
“可那自号混山王的贼人却依旧紧闭寨门,不许反贼……百姓下山,而是自己在那山寨中作威作福。”
“此种贼人,若不快速清缴,最终受害的还是被他欺压的那些无辜百姓百姓。”
李乾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剿吧,不过兴安县的知县要换一换。”
他面色沉静地道:“这种能把百姓逼反的县官,等他们下山后说不定又会再去报复。”
“把他换到别处去,这山上的匪徒,可能不用剿就没了。”
秦桧一怔,随即赞叹道:“陛下思虑周全,臣万不能及也。”
他又接着拿出下一封奏章,笑着道:“陛下,您再看这份奏章……”
直到说完最后一封,秦桧这才笑着感慨道:“陛下当真英才天授。”
“近些日子以来,陛下对于奏章之事越来越娴熟,就连臣这等与奏章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都不得不叹服。”
李乾闻言,心中却暗暗警惕起来。
受到秦桧的夸赞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难不成这阵子和他讨论奏章的次数太多,被他影响,和他的风格越来越像了?
李乾心中暗暗警醒,面上却笑着道:“朕也不过中人之姿罢了,秦相才是大乾的中流砥柱。”话虽这么说,脸上却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秦桧望见这一幕,轻笑着道:“陛下前几日所批阅的奏章,在臣看来都是极为合适的。”
“臣今日没什么事了,臣请告退。”
他说着就要起身,但却被李乾伸手拦住了:“秦相且慢。”
李乾呵呵地笑着道:“其实朕也觉得自己这阵子处理奏章越来越娴熟,前几日看奏章的时候,更是有了个不错的想法,今天还得让秦相帮忙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
秦桧面上神色还有些诚惶诚恐,像模像样:“臣也不过是片面地、狭隘地对陛下深谋远虑的思想做一些微不足道和假设性、猜测性的……”
“咳咳。”李乾拄着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两声,打断了秦桧念咒:“秦相,朕有个关于会试考官人选的想法,要同你商量商量。”
“考官?”秦桧有些疑惑,小心地提醒道:“陛下,为了防止消息外泄,会试考官向来都是在年后选出。”
“不错。”
李乾点点头,神色郑重地道:“但什么事都是及早不及晚,在年关之前就尽快定下,总比年后急急忙忙要好得多。”
没给秦桧说话的机会,李乾接着道:“秦相,其实今日朕来找你也是有原因的。”
“朕觉得,你最适合担任这主考官之职了。”
“臣……”秦桧的眼珠子都瞪大了几分。
“就是你。”
李乾面色郑重,直视着秦桧:“秦相,你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在士林举子中深得人心,也是朕最信任的人。”
“朕要钦点你为今科会试的主考官。”
“这……”
秦桧并没有被这巨大的惊喜和诱惑冲昏头脑,他顿了片刻后,才为难地道:“为陛下分忧,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只是臣乃上一科会试的主考,今科再担任主考的话,就是连任会试主考官了,恐怕……”
“无妨。”
李乾笑着摇摇头,负手从桌案后走出来:“秦相,连任主考官,也算不得什么。你是朕钦点的主考官,朕定然会支持你的。”
“陛下……”
秦桧虽然很心动,但还是婉言拒绝道:“今年臣的一个五服内的子侄要参加会试,就算为了回避,臣也不能担任这会试主考官。”
“秦相的子侄啊……”
李乾沉吟了片刻,眼睛一亮:“秦相劳苦功高,兢兢业业地帮朕处理朝政。”
“朕不如就点秦相的这个子侄为今科的状元如何?”
秦桧嘴角哆嗦了一下,急忙拱手回道:“陛下,万万不可。陛下待臣如此恩厚,臣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只是臣那子侄不过中人之姿,连会试都不见得能考中,更何况殿试?”
“臣知道他是断无状元之才的,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千万不可为了臣徇私啊!”
“秦相这话就太谦虚了,对你那子侄何其不公平?”
李乾无奈地感慨道:“人家当宰相,都是拼了命地提拔亲人,你倒好,这像个什么样子?”
他走到近前,拍了拍秦桧的肩膀:“秦相啊,你说这朝廷中的官,若是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不关照,都不在乎,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在乎这天下的百姓呢?”
秦桧的身板被李乾拍的颤了颤,他虽然不明白皇帝陛下今天好像有点不正常,但越是如此,他就越小心谨慎……
就越要把真实想法反过来说。
“陛下,请容臣说一句,此言差矣。”
他抬起头,正色道:“若每个朝廷的官员都将提拔亲近,纵容私情作为理所应当的事,那其他百姓该怎么办?”
“那些家中没有官员的百姓,难道就该被他们踩在脚下吗?”
李乾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没想到这货还有这种认识?
秦桧感慨着道:“不管别人如何,臣是不敢这么做的。至于族中的那些子侄后辈们,有臣在的时候,臣会限制着他们,等臣不在了,他们就是想违反朝廷法度,也做不到了。”
李乾笑着摇摇头道:“有你这么个公正严明的长辈,你们家里人指不定多少怨言呢。”
“只要天下百姓无怨言,他们就算有再多的怨言都无妨。”秦桧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这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一般。
李乾目中闪过一抹感慨,他都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不过拉扯了这么半天,不管秦桧是装的还是演的,估计他都不如之前清醒了。
既然如此,也该展现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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