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华宝楼,包间。
房内环境雅致,清幽的菊香飘荡,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奢华的简直不像是酒楼。
李世民三兄弟正坐在桌前,一人拿着一张草纸,聚精会神地读着。
“毕竟是写的父亲的事……”
李元吉边看边有些迟疑地道:“子不言父之过,我们这么看是不是有些不好?”
“只是看而已,咱们又没说。”李建成解释道。
“哦,那就好。”
李元吉得了心理上的安慰,当即也不在出声,心安理得地看了起来。
只有李世民坐立不安,如同腚上招了跳蚤般扭来扭去,有心想制止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但他一抬头望,见两个兄弟都盯着草纸,一脸兴奋、眉飞色舞的表情,刚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唉?大哥,你看这段如何。”
李元吉看到兴奋处,还拉过李建成一块欣赏:“只见一雄壮黑影使了一招鹞子翻身,若清风飞越墙头,圈中群猪只来得及一声尖鸣,便痛苦地哼唧起来。”
“这可真是干净利落啊,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李元吉感慨着赞叹道。
李建成不屑一笑:“你这段算什么?来看看我的!”
他指着草纸上一段打油诗,抑扬顿挫、饱含感情地朗诵起来:“银河迢迢飞星汉,黑衣壮汉飞猪圈。”
刚听了这两句李元吉就大笑着连呼妙哉。
只是两句诗就交代了时间在夜晚,地点在猪圈旁,人物则是黑衣壮汉,还若有若无地点明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当真让人欲罢不能。
李建成接着摇头晃脑地道:“公猪母猪夜慌乱,难倒这位英雄汉。”
“好汉一只竹哨吹,群猪乖乖凑上前。”
李元吉心说好家伙,还是训练有素,有多次犯罪经验的。
“半夜三更杀猪声,可怜好汉真辛苦。”
李建成边念边感慨着摇头:“翌日挑得肥猪肉,担至早市换酒钱。”
“好个辛苦屠户啊!”李元吉和李建成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辛苦,当真辛苦。”
李世民也跟着这俩人笑起来,笑完这才用干涩的声音道:“就是不知这写草书的人是何居心,竟然把这地方放在咱们国公府。”
说起这个,另外两人也安静了片刻。
最后还是李建成强笑着道:“反正被写的有那么多大臣,有好些人都被编排的那么惨,咱们国公府只是一个喜欢在夜办杀猪的屠户而已,已经算是轻的了。”
“就是啊。”
李元吉也强行辩解道:“满城的屠户都是夜半杀猪的,要不然怎么赶得上早晨开市?”
“这小草书就写了这么个事,有啥奇怪的?”
李世民一脸苦笑,偏偏就是这个正常事儿才奇怪。
小草书编排别人都是些什么大事、奇事,唯独编排到唐国公府就是一个正常事儿。
夹杂在一些不正常的事情中,请问您这个正常事儿,他真的正常吗?
他还要再说什么,可包间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三位客官,菜好了。”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进来。”李建成对门外喊道。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排美貌的侍女手中端着瓷盘,款款走进来,摆好菜之后,又躬身退出去了。
李建成急忙起身,替两个弟弟倒上酒,笑着道:“先吃饭,先吃饭。”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终究还是外物,再怎么传也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大哥说的是。”
李元吉像模像样地站起身,举起玉杯:“小弟先敬二位哥哥一杯。”
待三人都喝下去之后,李元吉又倒满酒举起来,笑望着李建成:“我在单独敬大哥一杯,恭贺大哥有喜事将至!”
李世民怔了片刻,也明白了李元吉意思,当即也举起了酒杯,笑着对李建成道:“小弟也敬大哥一杯。”
李建成呵呵地笑着:“八字还没一撇呢,着什么急?”
“再说了,郑家这阵子又传了消息过来,说因为灾情的事儿,不宜嫁娶,还要再往后拖一拖。”
李元吉呵呵一笑:“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这到嘴的……不是,事到临头的大媒,还能飞了不成?”
李世民也连声笑着附和。
李建成见两个兄弟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急忙笑着转移话题:“我已有了发妻儿子,再娶也不过妾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二位弟弟的终身大事还未解决呢!”
他笑着望向李元吉:“三胡儿,若我看的不错,你近来是不是同杨家的那个姑娘交往甚多?”
李元吉小脸一红,似乎是被说中了:“只是寻常朋友而已,刚认识不久……”
李世民当即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什么杨家的姑娘?”
李建成嘿嘿地笑了笑,打趣地望着李元吉:“这小子春心萌动,这两日看上了杨雄将军的一个孙女辈,天天跑去人家那里献殷勤……”
“哪有的事儿。”
李元吉急的直跳脚,急忙打断道:“大哥!我们分明是两情相悦!”
李建成笑而不语:老二当时也是说两情相悦,但是后来呢?
只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那就太得罪两个弟弟了。
所以李建成还是笑着开了口:“两情相悦才是最好。”
“不错。”
李世民也颇为认可地点点头,笑着道:“三弟能有这等女子心悦,也是福气啊。”
“杨雄将军势强,父亲必然愿意让你们结下这门亲事,或许过不了一阵子,三弟就好事将成了!”
李元吉一听,更是美的冒鼻涕泡,对自己的好二哥的更是赞赏不绝:“二哥!那小弟就承你吉言了!”
李建成在一旁却陡然发觉,三个兄弟,自己早就有妻妾,如今老三也觅得了良媒,似乎只有夹在中间的老二还光着……
怕他心里不是滋味儿,李建成便笑着道:“二弟也该抓紧了,我怎么听父亲说,许多人家来找咱们托媒,你都看不上他们家的姑娘?”
李世民面上扯出一丝笑容:“大哥,我也不是眼界高,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先前小弟入得军中,入目所见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如今小弟已经变了心态,还是先建立一番功业,再言成家之事吧?”
李元吉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叫响当当的汉子,先建功再成家?
难道先成家就不是汉子了?
只不过好二哥的余温仍在,李元吉也并未说什么。
李建成面上没有异色,笑着道:“各人有各人的路,老二心怀壮志,能帮得了父亲,这是好事啊!”
三兄弟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这才从华宝楼离开……
京城中的消息继续纷纷扰扰,暗流涌动。
这些小道消息涉及到百官,所以很容易就在朝会上反应了出来……
几天后,朝会。
李乾高坐在龙椅上,望着下方的诸多官员。
他们都低着头,沉默不言,似乎只等着下朝了。
李乾点点头,也站起身来:“既然诸位卿家都没事,那今日就散朝吧。”
“臣有事要奏。”一个中年的绯袍官手持笏板,突然拱手出列。
李乾一眼便认出来,此人是御史中丞鲍宣。
“鲍卿家但说无妨。”他笑呵呵地道。
“谢陛下。”
鲍宣先是躬身行了一礼,随后朗声道:“御史中丞臣鲍宣,参劾太仆卿郑仲熊管辖不力!”
郑仲熊一脸懵逼。
李乾一怔,朝中诸多大臣也是反应不一,蔡京却是脸上抖了抖。
现在他一听太仆这两个字,就有生理不适。
鲍宣可没管诸多别人的反应,他接着道:“陛下,太仆寺设在禁中的马场管理不力,经常有官员私自进入马场观景散心,惊扰马匹。”
“近日坊间还多有流言蜚语,影射朝中大臣翻越护栏,实则多为不实之言。”
“还望陛下惩处太仆卿郑仲熊,了结此乱象。”
诸多大臣有的苦着脸,有的憋着笑,还有的愤愤地望着鲍宣,这种事儿你踏马也提?
李乾暗暗掐了一下大腿,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失控。
“流言?什么流言?”
他笑呵呵地道:“鲍卿家,太仆在皇城中的马场本来占地就不大,诸多卿家处理政务时间长了,自然会疲惫无比。去马场放松一下心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诸位卿家替朕操持国事,殚精竭虑,如今朕若是在这里苛待了诸位,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大臣们感动的不行,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如此体贴。
鲍宣却不算完,接着道:“陛下,此事关乎朝廷大事,大臣们去马场,经常惊扰战马,母马受了惊,连生出来的小马都是畸形的……”
“咳咳~”
这话还没说完,乾阳殿中就响起了一大片咳嗽声。
原来是有人没憋住笑,被呛着了。
蔡京老脸发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受精?”
李乾惊诧地望着鲍宣:“此事倒是有些不得了。”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轻轻摇头:“太仆寺所养的马匹都是我大乾的战马,这战马早晚都是要上战场的,还能见不得人不成?”
他一拍龙椅的扶手,坚定地道:“战马越是害怕人,就越是要让人进去!”
“让战马们熟悉了人,才是上策!”
大臣们无言,皇帝陛下似乎总能蹦出一些歪理来,但若是细细思索的话,又挺有道理的……
鲍宣劝了两次还没效果,便无奈拱手道:“陛下,近日京城中还有诸多不实流言,有损朝廷脸面,还请陛下定要让太仆卿关掉马场。”
李乾面上浮现出一抹好奇:“流言?”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对鲍宣道:“鲍卿家,你多虑了吧?”
“些许流言,哪天没有?之前京城里还有人骂朕,说朕是什么大昏君,天天从灾区里刮地皮,运金银财宝过来呢!”
“只不过朕持身以正,问心无愧,自然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乾一身正气,在龙椅上坐直了身子,一番言论令下方诸多大臣几欲鼓掌叫好。
好!谁要是还在乎这些流言,那就是持身不正,问心有愧!
谁就真做过亏心事!
说完这些,李乾还蛮有兴趣地望着鲍宣:“对了,鲍卿家,这京城中的流言究竟传的是什么?竟然连你都惊动了,还专门跑到朝会上来说?”
“这……”鲍宣迟疑了片刻,不知该说不该说。
“陛下,些许流言,自然不必挂怀。”
刑部右侍郎高勋突然道:“另外有些污言秽语,也进不得陛下的耳。”
“只是近些日子京城中突然有传播小纸片的陋习兴起,传播流言,有碍观瞻。”
“臣请陛下禁除这项陋习,日后若再有这种流言蜚语,当重重惩处。”
高勋的这话是很有道理,朝臣们听着暗暗点头。
可李乾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噎死。
“流言?”李乾大为惊奇地望着高勋:“高卿家,你们刑部竟然也开始管流言的事儿了?”
高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一下子明白了,皇帝陛下是在讽刺之前他们不惩处那传播流言者的事情。
您老怎么这么记仇?
高勋张着嘴,刚想要解释其中区别,李乾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百姓喜欢,你却想禁掉?你又算什么?”
高勋脸色涨红,方才的话又憋了回去。
“既然百姓喜欢说,喜欢传,那就让他们传去就好了。朕之前不也被外面传了许多风言风语吗?”
“难道朕受的,你就受不得?”
李乾冷眼望着他:“莫非你比朕还要娇贵不成?”
“陛下……”高勋脸色涨红,张口欲言。
“还是说,这太仆寺马场的传言和高卿家有关?”
李乾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不妨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高勋自然不敢说,要是真的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帝陛下的面说出来,蔡大人回去定然要活吃了他。
“陛下,这传言和臣无关。”高勋僵声回道。
“那不就得了?”
李乾仰靠在龙椅上,笑着道:“人家被造谣的自己都不在乎这些流言,你倒是着什么急?”
“朕之前都说了,只要持身以正,问心无愧,那就不必担心别的,些许谣言,自会消退!”
“只当它如拂面清风,你如立地岗岩,任谣言再猛烈,也动不了你丝毫!”
皇帝陛下在贴心地给他们传授被造谣后如何应对的经验,但大臣们并不想听。
李乾也看出这些人兴致缺缺,只是说了两句宝贵经验,就起身欲要离去。
“行了,今日无事的话,就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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