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被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p>

据说，自被关押进来之后，他也未曾做出什么激烈的动作，不叫不喊。</p>

就连周氏母女被关押进来的时候，都闹了两日，虽然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p>

牢房昏暗，洛以岚在牢头的引领下，一步一步往里走。</p>

洛渊的牢房，在最里面的那一间，要去洛渊的牢房，在外面，得经过周氏母女的牢房，经过陈婉娘的牢房。</p>

明面上，虽然从来没有说过陈婉娘的洛渊的关系，但是，陈婉娘的牢房，就跟周氏的牢房隔着一个过道，对陈婉娘的判决已经下来，周氏自然也知道了陈婉娘和洛渊的关系，此刻，两人隔着一个过道，却怒目相对。</p>

当然，单方面的怒目相对，陈婉娘并没有理会周氏，只是周氏对陈婉娘并没有好脸色。</p>

过道上传来脚步声，被关押了几日，早已被牢房里昏暗不堪的环境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周氏和洛云芷已经没有力气闹腾。</p>

尤其是洛云芷，先前本就是个娇气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不足两日，她就已经从那个刚进来时候，哭喊大闹的丫头变成了如今缩在角落，神色恹恹，满脸惊恐的模样，哪里还有力气闹腾。</p>

听到脚步声，两个牢房里的人都齐齐看过来。</p>

看到洛以岚的身影，陈婉娘眯着眼看了眼洛以岚，心中仍旧不相信，怎么就是这样一个丫头，将自己给扳倒了，她十五年风雨不动屹立在金陵城，可洛以岚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p>

陈婉娘看起来神色平静，可看洛以岚的双眸却如同淬了毒一般。</p>

周氏和洛云芷也齐齐看了过去，洛云芷双眼发亮，握着牢房的栅栏，见到洛以岚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岚姐姐，岚姐姐……”</p>

洛云芷哭着脸看洛以岚，“岚姐姐，快救我们出去啊岚姐姐……”</p>

周氏也一脸焦急地看洛以岚，她的容色多了几分苍白，也显得苍老了一些，牢房里的环境，太折磨人。</p>

“岚儿，岚儿，婶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快救救我们……”</p>

“岚姐姐，我再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p>

洛以岚看了一眼，神色并无反应，牢头扫了一眼，厉声怒斥道，“都嚷嚷什么嚷嚷，案子已经定下来，还妄想出去？”</p>

周氏和洛云芷被唬得一颤，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洛以岚往里面走去。</p>

陈婉娘倒是坐在对面的牢房里，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周氏和洛云芷这般求人的模样，发出一声冷笑。</p>

异想天开！</p>

看着洛以岚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周氏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p>

笑声凄厉而又悲惨，她头发散乱，如同一个疯了的老妇一般，洛云芷看着，渐渐觉得恐慌，忍不住倒退了两步，缩在角落里。</p>

洛以岚转过走道的转角，还能听到周氏失心的疯叫之声。</p>

老头道，“洛小姐见谅，周氏自得知自己的判决之后，便不太正常。”</p>

洛以岚轻轻点了点头，“这两日，周氏和陈婉娘可有什么冲突？”</p>

牢头道，“倒也没有什么冲突，只是互相看不顺眼罢了，两人不在同一间牢房，便是心中不舒服，也不能做什么。”</p>

洛以岚道，“等会儿出去的时候，我想见见那两位，多留一盏茶的时间，大人看能不能通融一下？”</p>

洛以岚如今身份不一般，牢头自然愿意卖她这份人情，但还是提醒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那两位疯起来，却不太好对付，刚才小姐也看见了，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p>

洛以岚道，“不用担心，我不叫你打开牢门，我只是在外面，跟她们说几句话而已。”</p>

牢头笑道，“自然可以。”</p>

这么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牢房的尽头，洛渊的牢房，便在眼前。</p>

牢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下官在门外等候，洛小姐若是有何需要，只需在门外传唤一声便是。”</p>

洛以岚点了点头，“麻烦你了。”</p>

牢头客气地应了一两句，而后便退了出去。</p>

牢房的最深处，关押的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罪人，如今，这里只关押了洛渊一个人。</p>

并不像许多阶下囚那般形容枯槁，衣衫破烂，洛渊的身上，穿着一身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囚服，头发有些凌乱，但还不至于太乱，他的两只手臂都被牢房里的铁链锁住，唯一的可活动范围，不过这在狭小的牢房里。</p>

洛以岚到来的动静，早就传到了洛渊的牢房中，但他依旧静静地闭目坐在草席上，神色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等死的人。</p>

洛以岚不禁冷笑了一声，负手站在牢房外，静静看了洛渊一会儿。</p>

好一会儿，洛渊才睁开眼睛，从容地站起来，看洛以岚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丝笑意。</p>

“你来了。”</p>

洛以岚道，“将死之人，日子过得倒是惬意。”</p>

洛渊笑得从容，没有当日在金殿与洛以岚和沈老将军对峙的时候那般慌乱的神色，或许，牢房几日的安静日子，已经让他从当日的恐慌和惧意中恢复了过来。</p>

洛渊笑了笑，看洛以岚，“你是不是想立刻让我去死，好用我的血祭西北军，去祭你父亲，但可惜，上天没有立刻让我去死，而是让我在这世上多活了三月，而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p>

洛以岚定定地看了看洛渊，神色没有洛渊预想中的愤怒，而是轻轻笑了，“你在激怒我，为什么？”</p>

洛渊脸色微沉，一瞬之后，又松开，“你的确是个能忍耐的，连我都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了，这件事，竟然被你翻了起来，从在南方传出你的消息开始，到你回到康武侯府，一切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连我这个当事人都被蒙在鼓里，甚至也不知道，你从何时开始查到了那些证据，何时开始联络了朝中的一些人，直到，我在大殿上，被你们来势汹汹，压得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p>

洛以岚道，“你想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么？”</p>

洛渊沉默了一会儿，在旁边的草席上坐下来，自顾自地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对你父亲出手？”</p>

“人心的欲壑难填，我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么？”洛以岚反问。</p>

在洛渊一瞬间诧异的神色中，洛以岚道，“我父亲并不是你的亲生兄弟，这件事，我知道。”</p>

洛渊皱眉，“你竟然知道？”</p>

洛以岚不知道洛渊要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有些事情想要问洛渊，“当年我父亲与乌訾国大战，即便有李重阳探回来的虚假信息，但也绝对不至于让我父亲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陷入乌訾国的陷阱之中而如此失却反击之力，这么快化为被动，即便你和李重阳能里应外合，但若想以你和李重阳之力完全压制西北军，也是极大的难事，我记得按照记载，进入回声谷，也并不完全因为李重阳带回来的消息，而是西北军根据实际情况作出的险招，当时军中，除了李重阳之外，还有谁是你的人？”</p>

听了洛以岚这么长长的一瞬，洛渊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惊诧。</p>

洛以岚说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盯着洛渊看，并没有错过洛渊的神色变化。</p>

洛渊先是一愣，而后笑了一声，双眸打量着洛以岚，“你果然是聪明人。”</p>

洛以岚沉默，依旧盯着洛渊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