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亲自往娘家送了一回吃食，回来后便唉声叹气了许久。</p>

殷人离下了衙，回来见她对着一桌的素菜长吁短叹，关心道：“可是嘴里没味？”听人说，怀了身孕的妇人便食荤恶心，前期喜吃素，又嗜酸呢。</p>

她显然未料到他能联想的那般远，只郁郁道：“一日无肉可以，若半生不吃肉，怎能挨的过去？整日侍奉神佛，乐趣在何处？”</p>

他听明白她是为他岳母操心，便安慰道：“岳母大人当初虽是因你遁入空门，然念了这许多年的经文，说不定觉出其中的乐趣也不一定。”</p>

芸娘摇摇头。</p>

她阿娘当初是为了左家不为难她而入的空门，不假。然她阿娘是不是喜欢念经，芸娘太知道了。</p>

现下回想起来，阿娘最精神抖擞的时候，是为两个闺女的亲事，研究媒婆手中男子画像的时候。</p>

是打着会佛友的幌子偷偷为芸娘备嫁的时候。</p>

是为青竹的亲事着急的时候。</p>

阿娘明明很享受凡尘俗世之乐，却偏偏要被一串佛珠拘束了人生。</p>

况且，红尘中还有一位刘铁匠。</p>

她回回将刘铁匠炮制的风鸡带回去，阿娘都要恍惚一阵。</p>

从那僵着身子望夫石一般的恍惚中，芸娘能看出阿娘的对铁匠的思念。</p>

她郁郁吃过晌午饭，将账本摊开在灯烛下，脑中却想着劝阿娘还俗的法子。</p>

她固然是个有些机灵劲儿的人，然她的机灵劲儿都用在了捉弄旁人上。</p>

让她想方设法的捉弄阿娘，她是万万做不出的。</p>

殷人离沐浴出来，瞧见芸娘神色，便抱她在怀，悄声道：“为夫有法子。”</p>

她鄙视的瞟他一眼：“你的法子若是去将庙里和尚、尼姑都胖揍一顿，好逼得阿娘还俗，你尽早歇了心思。”</p>

他只一笑，并不同她解释。</p>

直到腊月二十九，只差一日便要过年时，青竹着急火燎的上了门。</p>

她拉着哭腔道：“阿娘外出礼了一回佛，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我同阿婆在门外劝了许久也不得……”</p>

芸娘着急道：“可是被旁人欺负了？”她唤着彩霞便要回娘家，等问清事由，便要打上庙里去，让那些秃瓢尼僧知个好歹。</p>

待回了娘家，果见李氏关在房中不愿出来，间或还传来啼泣声。</p>

芸娘着急拍门道：“阿娘，便是你有意包庇欺负你的那人，也要让我知道究竟是谁人动的手，免得我去打错了人啊！”</p>

她回头问这两个丫头：“谁跟着阿娘去的庙里？”</p>

韭菜惴惴站出来道：“……礼佛人多，将道挤得水泄不通，一时半会走不了，奴婢便说为夫人买些斋菜来。菜将将上齐，外间路又通了，奴婢忙出去张罗寻骡车，等回来……”</p>

她一摊手：“周遭围了一大圈人，夫人在中间哭成了泪人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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