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屹第一次对芸娘这般严肃。</p>

芸娘心中有些惴惴。</p>

她从眼角偷瞟一眼李氏，李氏此时正紧闭双眼忙着在心里感谢神佛保佑，没让芸娘又被歹人撸了去。</p>

她再将眼珠子一转，瞧到了李阿婆面上，忙忙向李阿婆使个眼色。</p>

李阿婆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苏陌白已深深向左屹鞠了一躬，主动赔罪道：“大人，小侄今日带着芸妹妹去会诗，一时忘了时辰，带累的芸妹妹此时才回府，是小侄的错。”</p>

话毕，又深深鞠了一躬。</p>

“哦？”左屹显然不信。</p>

他将芸娘的形象打量一番，冷冷道：“你今日打扮成这副模样，就是突发奇想，想去会诗场上求上进？”</p>

芸娘想起苏陌白之前的叮嘱，忙忙点头，讪笑道：“对对对，孩儿是去求上进的。”</p>

左屹一歪嘴角：“既然你去求了上进，为父倒是要听一听，你都去学到了什么？”</p>

这这这……芸娘打了个冷战，轻咳一声，向苏陌白发出求救的信号。</p>

苏陌白抢答道：“大人，芸妹妹……”</p>

左屹伸手一拦，指指芸娘：“让她说……”</p>

芸娘又打了个冷战。</p>

说什么？</p>

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p>

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p>

她想立即将脑袋剖开，用勺子将她在茶楼的所见所闻挖出来，好让她清楚想起苏陌白的那首诗。</p>

然而以她对学问的敏感度，一个字也想不起来。</p>

她揉揉脑袋，支支吾吾道：“听……听小白哥哥作了一首诗，里面说的仿佛是……”她转头看向苏陌白，用眼神求救：“怎么办？我该说什么？”</p>

苏陌白只含着笑，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p>

芸娘心想：不管了，死便死了。</p>

她看向左屹，道：“那诗里说的什么‘云’啊，‘天’啊，‘山河’啊，‘百姓’啊，十几句，我怎的记得住。阿爹这是嫌弃我读书少，丢了你的人！”</p>

左屹一愣。这怎地还倒打一耙了？</p>

芸娘便拖着哭腔吗，探头向李氏看去，道：“阿娘，左大人嫌弃我们，阿娘快去收拾行李，趁城门未关，我们今晚上还能出城……”</p>

李氏自是不理会她。见再看她除了换了一身男装，同离开时也无什么变化，且神情如此理直气壮，心知她在外面未受委屈，便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出了上房。</p>

左屹这一生最后悔的原本有两件事。</p>

第一件事是遇到李氏时，不该瞒着自己已婚的身份，诱的李氏对他产生了情愫，最后却落的成了妾室的地步。</p>

第二件事是与李氏有了情愫后，他不该一去不返，令李氏母女吃了太多苦。</p>

后来，又多出一件令他后悔的事。</p>

他不该听闻李氏皈依佛门后，因着一时气愤，去收用了老太太塞给他的两个妾室。</p>

如今他里外不是人，再见着李氏时，便分外懊悔和尴尬。</p>

然他面前的这位骨肉却总不饶他，能时时刻刻将这对母女的委屈拿出来说道一番，每逢此时，他便被立时捏了七寸，些许反抗的立场都没有。</p>

便是他这一愣之时，芸娘已仿似有了要撒泼的先兆。左屹头痛的一扶额，立时败下阵来，一挥衣袖：“进去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