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芸娘睡的极不好。</p>

她同李氏、李阿婆挤在一处里取暖，虽没那般冷，然而一觉醒来却也全身酸痛。</p>

然而输人不输阵，等她穿了衣裳，出了房门，听见耳室里传来几位丫头和妈妈争相打喷嚏的声音，她依然十分开心的踱着步子，和蔼可亲的关心道：“本小姐昨儿睡的好，你们可也睡的好啊？”</p>

丫头们和妈妈们脸色铁青，赶的上那湿透冰凉的火炕。</p>

芸娘见经过了一夜，地上的水渍依然有结冰的迹象，满意的一点头，提醒她们道：“我昨晚做了错事，几位姐姐若是不服气，大可去向老夫人告我。或者向你们的主子去哭诉……”</p>

昨夜里未睡着时她想的十分透彻，阴人这件事，实在是把双刃剑。</p>

她们受人指使来阴她，忖着她不敢去告状。</p>

可她回击她们，她们也不敢回去主子面前哭诉啊！事情没办妥还好意思哭诉？！</p>

她觉着如若没有阿娘，她能同这些阴险之人斗一辈子。</p>

她李芸娘这辈子旁的事不行，可捉弄阴人这一项，她可是鼻祖好吗？</p>

她这番得意并未持续多久。</p>

李氏起身就着冰水洗漱过，便带着她匆匆去往左夫人房中。</p>

这些所谓的大丫头到底没愚蠢到底，知道要带李氏同芸娘去往自家主子房中。</p>

从院中出去，穿过游廊，穿过小花园，再绕着小径到了一处院子，大丫头努努下巴：“到了。”</p>

芸娘抬头去瞧，天色还未大亮，昏暗中，但见院子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其上写着“正阳院”三字。</p>

芸娘心中嗤笑，这位左夫人倒是生怕旁人不知自己是正室。</p>

李氏牵了她手，低声吩咐道：“等会压着性子，莫挑事。”</p>

芸娘当然明白。此处不是柏松院，没有她那位便宜阿婆为她说话，她自然不想主动激怒这位正室。</p>

冬日天亮的晚，天边还留着几颗星子。</p>

守在左夫人厢房门口的小丫头正打着哈欠，听闻脚步声，捂着嘴将口中余下的哈欠打完，这才压着声道：“夫人还未起身，劳烦姨娘同二小姐在外等上片刻。”</p>

李氏点点头，站在了丫头身侧，也拉着芸娘站在她身旁。</p>

清晨静谧无风，只空气凌冽，晨雾薄薄，飘在空中，渐渐将人的毛发打湿。</p>

这样的天气有些像江宁。</p>

芸娘站在李氏身旁，就着这天气略略回忆了一番过往，腿便有些站不住。</p>

房里依然漆黑一片，可见这位正室睡的十分香甜。</p>

芸娘换了个姿势，打了一回盹，再睁开眼时，眼前房里依然没有动静。</p>

她虽无大户人家的生活经验，然而没有吃过猪肉，多少也见过或听见猪跑，知道虽然妾室每日要早早服侍正室起身用早饭，正室却也要早早去侍候婆母。</p>

此时天色已亮，看的清花草枯枝上的露水和檐上青霜。</p>

芸娘站的腿疼，悄悄对李氏道：“阿娘，我们走罢。横竖我们已来过，她装着躺尸，我们也没法子。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p>

李氏蹙眉，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叱道：“该低的头此时不低，日后日子更难过。左右是先苦后甜的路，你不忍着些，只怕连冰炕都没得睡！”</p>

谁稀罕睡那冰炕！芸娘心中腹诽。她袖袋里有两千两的银子，哪里睡不得！</p>

她忍气通声的在心里数着数，待数到三百多时，房门终于打开，从里间出来一个丫头，瞧见李氏和芸娘漆黑湿亮的顶发，立刻向那守门的丫头呵斥道：“怎地姨娘来了也不知道通传一声？”</p>

连忙做出热情模样，道：“姨娘请进，老爷未归，夫人心中牵挂，夜里跑了觉，早上起的晚了些……”</p>

这话说的倒是十分高明，既向李氏暗示左屹夫妇伉俪情深，又向李氏说明左夫人不是有意让人等她起身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