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被柳香君的一番小恩惠弄的一时心热，又将小手伸进了袖袋，掏了半响，掏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递过去：“董盼儿这笔单子的抽头。”</p>
柳香君喜笑颜开的收了银票，却又要调笑她：“在大钱上倒是大方，却喜欢去计较这些小钱。你这小丫头的脑袋瓜与常人不同。”</p>
芸娘呆立片刻，一时恍然。</p>
譬如她在给别人的银钱上极少去计较几零几钱，但在她自己花费银钱之时，却百般吝啬。</p>
由此她又想到之前为了占免费纸张的便宜，却也能在那处书斋门前等了半日。</p>
柳香君的一席话点醒了她，她不由又后悔出手太大方，立刻伸手道：“找我五十两。”</p>
柳香君便哈哈一笑，扭着腰肢走了。</p>
如此她垂头丧气呆立片刻，直到有人出声喊她：</p>
“那个黑丫头，过来为我们添些茶……”</p>
凉亭里美人如织，为董盼儿来践行之人中，除了翠香楼里与之相好的姐妹，还有其他青楼里的妓子。</p>
譬如班香楼里的那位试穿了舞蹈胸衣的头牌赵蕊儿便位列其中。</p>
芸娘刚至凉亭时，赵蕊儿便曾远远给她一个交好的眼神。</p>
而各位妓子虽出行时都带了随身侍候的丫头，可此时人多事忙，有不识她的妓子见她无事的呆立一旁，自然便要用上她这个人手来。</p>
芸娘在自己黑这件事上已然认了命，顺手拎了茶壶过去，便想起了董盼儿的那个名叫秋波的丫头：</p>
瞧瞧，并非我推脱，实实是我也极像个丫头啊！</p>
她四处去瞧，如花似玉的妓子们带来的皆是如花似玉的丫头，而这些白皙粉嫩的面孔里却不见那位曾哭泣着求她之人。</p>
她侧了身子望去董盼儿身边，围着她前后侍候的却是个生面孔的小丫头。</p>
这丫头虽生的不及那秋波貌美，却瞧着十分有主见，一时侍候董盼儿吃着瓜果，一时又伸手接了主子吐出来的果核，严谨努力的态度十分提升好感。</p>
辰时末刻，正值街上行人渐多，凉亭里诸妓子莺莺燕燕吴侬软语，引的途径的少年频频跳脚相探，以求窥得妙颜。</p>
凉亭里，诸位妓子分成两派，一派是先前将芸娘当做小丫头使唤的那位妓子。</p>
另一派便是除这位妓子之外的其他美娇娘。</p>
此时，人多的这一派正你一言我一语出声笑话那妓子：</p>
“整个大晏独此一家卖胸衣的芸娘，他人不知也就罢了，当窑姐的不知，说明你还不够红……”</p>
“你自己个儿的丫头舍不得使唤，却想着要她人侍候，这占小便宜的心思可要不得……”</p>
那位被笑话的妓子手持团扇挡着半面脸，被人说一句，便以茶代酒自罚一杯。</p>
如此一连饮下五六杯，便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你等再批斗下去，只怕活人便要让尿憋死了……”</p>
芸娘待诸人笑罢，忙忙上前认认真真解释：“我就是拿人钱财，替我们唐掌柜跑腿的。”</p>
之前那位被批斗的妓子忙摆摆手：“少来，又想同她们一起诓骗我尿裤子……”</p>
待诸人闹罢，班香楼的赵蕊儿便同芸娘道：“日日等你不到，可见你是小瞧了我们班香楼。跳舞时穿的那胸衣的银子，你到底是想不想赚？”</p>
芸娘忙忙点头，端了一杯清茶放在她面前：“要赚要赚。姑娘试了这十来日，可还好穿？”</p>
赵蕊儿喝了清茶，用绢帕拭了拭唇角，笑道：“自然是好穿，才日日等着你上门啊！”</p>
两人便说定，芸娘明日上门，为各位舞姬测量尺寸，定做胸衣。</p>
过了片刻，之前诸人凑份子钱叫的席面送到，众人便纷纷上桌，齐齐端酒，向董盼儿说着各式送别之言，倒是惹的董盼儿流了几滴离别之泪。</p>
滚滚江水东流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