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凭借所学,让自己和琦琦得以在布朗家继续栖身下去。以一种更体面的方式。</p>
我先是研发出一个绝干型的无年份香槟新品,老布朗让我取一个名字,我想了想,将其命名为“Gold Rain”。他嫌这个名字太俗气,但最终出于对技术人员的尊重,选择了留用。</p>
这款新品一经面世,很受到年轻群体的喜爱。</p>
老布朗很是兴奋,正式聘请我做了酒庄的研究员,当然他还是只付给我半薪,但远比女佣的全薪高得多。凯莉回来之后,我就搬回了客房,但是老布朗同意我在酒庄雇佣期间免去我在古堡中的食宿费用,也就是传说中的包吃包住,无形中我省了一大笔开销。</p>
这样看起来半薪也没什么,因为已经极大地消减了我之前坐吃山空的恐慌。</p>
9月26日,我顺利坐上去伦敦大学的巴士车。这一天是琦琦的一周岁生日,同样也是新学期的开始。我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早点回去陪他。</p>
我给琦琦请了专门的幼儿看护,小布朗总喜欢逗他——他总是问,到底你是我Uncle,还是我是你Uncle。老布朗听了,总是一脸黑云。</p>
虽然他从来没有把琦琦当成“继子”,但我现在对内,是酒庄的技术研究员,但对外是布朗家族的女主人。他极度不喜欢孙子的做法,认为有失庄重,而且他怕小布朗的行为过火得罪了我。他在乎的不是我,而是不想布朗酒庄就此失去一个便宜又好用的员工。</p>
最终损失的会是英磅。</p>
老布朗是个很现实的人。</p>
我坐在曾经只在影视中看到过的二层巴士车上,望着窗外那些高眉深目的路人,偶尔捕捉到一张亚洲面孔,都觉得亲切。他或她,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在此地呢?求学,工作还是原本就出生在这里的亚裔呢?我忍不住去猜测他/她身上的故事。</p>
UCL(伦敦大学学院)位于伦敦中心,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当之无愧的都市大学。</p>
我所就读的专业只有三十来个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当然严格意义上,我已经失去了中国国籍,我只能算作华裔。我很惭愧。</p>
一个是来自香港的女生左依,和我年龄相仿。另一个是来自北京的郑恩承,年龄长于我们,面容俊朗但是有少年白,但我觉得这丝毫不损他的魅力。他让我想起另一个人。</p>
我们三个自然而然走得近起来,虽然我和郑共同来源于中国内陆,文化背景趋同,但是他和左依更能吃到一块儿去。</p>
他们俩都巨能吃辣,去中国城超市买完老干妈,涂在三明治的夹层当果酱。我跟着他们试过一次,涕泪齐流的样子成了他们一整天欢乐的源泉。</p>
我发誓不再尝第二次。</p>
由于每天回布朗家,都要转两趟公交车,花费近一个小时,我开始留意在学院附近租房子。但即使和两、三个人一起合租,每周也需要花掉200磅。实在太高。</p>
而且把琦琦放在出租屋里,即使有看护在,我还是不能放心,还不如放在布朗家。</p>
在确定物理距离不能缩短的情况下,我练就了在公交车上看书而不头晕的本领,但是视力在无形中下降了许多。</p>
圣诞节即将来临的时候,第一学期就要结束了。由于UCL是出了名的无宗教背景,所以来学校传教的人特别地多。左依本身就是基督教徒,她希望我也能信奉上帝。我万分抱歉地告诉她,我是无神论者。在一旁的郑恩承便拍案道,“我也是。”</p>
结果他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他有信仰,而我无。他也表示理解,甚至道:“作为华裔,你能说这么流利的中国话已经很难得了。”不能要求我更多了。他把我当成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华裔女孩,我不信基督教已使他诧异,压根没指望我能知道马克思和恩格斯。</p>
对此,我选择了缄默。个中情由,无从解释。</p>
但我也没有刻意去隐瞒。当郑恩承约我去过圣诞节时,我明确告诉他,我要回家陪儿子,一周岁生日的时候我无暇分身,但作为妈咪,平安夜一定要陪伴在他身边。</p>
至此,他才知道我是“已婚”的身份。面对他惊愕受挫的表情,我还是告诉他,“是的,我是Mrs Brown。”</p>
“怎么会?”他不敢置信,“为什么会是这样?”</p>
我回答他,“因为我的先生姓Brown,所以……”</p>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郑恩承神色凄惶地看着我。</p>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p>
其他的,无可奉告。左依问起我,我也只是告诉她,我曾经叫做“金急雨”,在S市长大。那里白墙黑瓦,风景如画。但我现在是“特蕾莎·布朗”,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安于这个身份,只想把这个身份经营得更好,但从来没想改变它。</p>
我是个妈妈。</p>
我最大的夙愿是可以挣很多的钱,把他养大。</p>
UCL一共有三个学期,9月底到圣诞节,一月初到复活节,复活节结束到七月中。</p>
专业课的学习其实对香槟酒新品研究多有禆益。而且在学校里,有特别丰富的社团活动,我很热衷于参加Party,除了可以认识更多优秀的朋友之外,我还可以摸索出时下年轻的学生群体最喜欢的香槟酒类型。</p>
毕竟有大学生的地方,就有Party,有Party的地方就有香槟酒。尽管消费水平无法比藏家相比,但消费能力是惊人的。</p>
复活节前后,我又研发了两款甜型香槟,成为餐后甜点的绝佳的搭配,将“Gold Rain”打造成了一个系列。老布朗再也不嫌“Gold Rain”的名字俗气了。</p>
一年过去了,我积攒下来的钱足以应付我和琦琦下一年的生活。</p>
我重重松了一口气。</p>
16岁的小布朗已经是高中生了,高大健硕,青春洋溢。就是离成熟太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