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究竟是从哪一刻结束的呢？</p>
大概是从“散伙”的那一刻。</p>
我曾经在一天之内，完成了两场告别。</p>
还记得毕业答辩结束的那天，我与舍友们又一起吃了一顿终极“散伙饭”。</p>
我把自己即将出国留学的消息告诉了她们，她们羡慕唏嘘不已。我知道以袁紫衣的家境，她如果想要出国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热土难离。袁紫衣说她的根太重，所以注定飞不起来。</p>
黄秋晓直言她是佩服我的，因为很少有女孩能在生化这个专业里继续往上走。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p>
为了完成琦琦的收养手续，以及我可以顺利远渡重洋，陈引钧安排我和一个叫做班弗里欧·布朗英国男人结了婚。我知道他完全有能力让我以单亲妈妈的身份留英的，但是他故意逼我交出一张“投名状”，确保我不会临时反悔。</p>
其实他多虑了，我从决心收养琦琦那一刻起，就已开弓没有了回头箭。</p>
离开陈羽尧，也是我对念珠的承诺。</p>
陈引钧告诉我，“三年之内不能离婚，不然你的绿卡转永久就会出现问题。”</p>
“我怎么知道他三年内会不会死呢？”不是我恶意诅咒，只是这个班弗里欧·布朗已经六十七岁了，我不得不为我们的将来担忧。</p>
陈引钧表示这一定不是问题，“布朗家族的平均寿命都在八十岁，你放心。”</p>
我干巴巴地回应道：“陈先生费心了。”</p>
陈引钧笑笑，“你千万不要辜负才好。”</p>
“我只是要留学，但您却煞费苦心地帮我移了民。”我嘲讽地笑道，“您给的，远比我要的多得多。”最后，我郑重告诉他：“我不会辜负你的——因为辜负你，就是辜负我自己。”</p>
“金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陈引钧说，“对了，还没祝贺你拿到了伦敦大学的offer——虽然是半奖，但真的很了不起了。当然，我并不会因此克扣答应给到你的数目。”</p>
“谢谢陈先生。”我淡漠地说。</p>
我借得一点东风，剩下的都要靠自己。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指望过陈引钧会对我至仁至义。</p>
没有了陈羽尧，我和他就是路人甲。他总说我“聪明”，可真是谬赞。</p>
很多事情上，我靠的不是天分，是勤勉。</p>
在初中以前，我根本没有接触过英语。花了很多精力补习，又把背单词养成了一个像吃饭睡觉一样的日常习惯，英语才从我升学的短板变成了强项。</p>
决定考伦敦大学后，我就开始准备雅思。在英国攻读学士，6分即可。可如果想直接读硕士，就必须到6.5分。</p>
可第一次我只考了6分。远远不够。因为伦敦大学国王学院，7分才可以。当我还想考第二次时，金琦就生病了，如果没有育婴师叶嫂帮忙，我根本应付不来。原先那个月嫂在照顾念珠出了月子之后就走了。</p>
叶嫂就是我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的。这年头，能找到一个靠谱的育儿保姆，并不容易。因此我和她签订了一年的合同。虽然我用不了一年，就要带着金琦离开这里了。</p>
金琦病好后，我又紧锣密鼓地复习了一个月应考，终于顺利过线。</p>
我以考研紧张为由，大四寒假没有回家。其实是放不下金琦，而且也不想在年夜饭上和陈引钧演戏。</p>
和陈引钧达到协议之后，我就很怕见到陈羽尧。</p>
陈羽尧不是个钝感的人。只是他从没想过，我会和他舅舅一起来蒙骗他。</p>
好几次，陈羽尧来找我，叶嫂就抱着孩子和他擦肩而过。</p>
J大教职工家属、学生家长及周边居民，都常出现在校园里遛弯，所以这情景倒不鲜见。</p>
只一次，琦琦在叶嫂怀里朝我含混不清地叫了声“妈妈”，把我吓了一跳。因为事先叮嘱叶嫂，所以她抱着金琦快步离开了。</p>
陈羽尧笑着调侃了我，却从未想过那真的是我的儿子。</p>
我离开他时的手段是残酷而卑鄙的。</p>
告别了舍友之后，我打给陈羽尧：“你在哪儿？我想见你。”</p>
可能是我很久没有这么主动热情，陈羽尧连忙回应道：“我马上开车过来找你。”</p>
“我们在N市见好不好？”我说，“我想吃板鸭。”</p>
“好。几点钟？”</p>
“七点钟，在新街口。”</p>
挂掉电话，我从酒店的洗手间出来，对叶嫂道：“我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明天一早我过来接琦琦。”她应了一句“好的”。</p>
“谢谢你陪着我到N市来。”我诚恳地说，“房间我订到了后天中午，到时候你好好在N市玩一玩。一直以来，辛苦你了。”</p>
叶嫂抱着孩子，有些感动，“这是我应该做的。”</p>
我收拾收拾出了门，化了淡妆，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赶赴我最后的约会。</p>
陈羽尧如约而至，我调整了下心绪，笑靥如花地迎向他。</p>
他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你今天真美。”</p>
我说，“女为悦己者容。”</p>
他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p>
我们先是手拉手逛起了商场。</p>
我极力怂恿陈羽尧去试衣服，“当补给你今年的生日礼物。”</p>
每逢立冬，陈羽尧给我的生日礼物从来没有迟到过。</p>
“快点嘛。”我催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p>
等他换完出来，果然是玉树临风，我跟导购小姐道：“就这身啦！麻烦帮我打包。”</p>
“等等，等等。”陈羽尧连忙摆手，“我觉得也就一般般吧。”</p>
“谁说的，你穿白色最好看了。”我走上前，上下打量一番，“不像我，只有穿你的蓝衬衫才好看。”</p>
陈羽尧闻言脸色一红，不自在咳了咳。</p>
“穿了我的衣服，那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宣布道，随即跟导购小姐道：“打包！”</p>
陈羽尧这下没有再说什么，任由我付了帐。</p>
买完衣服出来，他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