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圆伺候公主睡下，这一天过得她心惊胆战，只觉得漫长无比。</p>

“姐姐快坐，这是百合枣仁儿汤，最安神的，姐姐喝了赶紧歇着，晚上公主那儿我和李尚宫照看，姐姐好生睡一晚。”</p>

桂圆这会儿真有些撑不住，顺势在熏炉前坐下来，接过银杏递的汤。</p>

汤熬的很到火候，也舍得下料，用汤羹搅一搅，汤里的好东西都浮起来。</p>

桂圆纵然心事重重也忍不住莞尔一笑。</p>

“姐姐笑什么？”银杏纳闷了。</p>

“这汤里，可是把咱们宫里人都一勺烩了。”</p>

银杏一看可不是。</p>

这汤里主料就有桂圆、百合、枣仁儿、伏苓和莲子，可不是把她们都烩了么。</p>

她也笑了。</p>

“平时倒没留意这个，这会儿不烫了姐姐快喝吧。”</p>

桂圆舀了一勺汤。</p>

宫女们光在吃喝这一项上的规矩就学了好几个月，桂圆这样的大宫女学得尤其好，她喝汤的时候小口小口的喝，一点声音也没有，更加不会洒出溢出来。</p>

这碗汤甜甜的稠稠的，份量不多，就大半碗。有头有脸的大宫女，膳房愿意巴结，不过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开小灶，一般都是从主子的份例里剩下些，匀出来些。一碗热汤下肚，桂圆觉得自己好象重又活过来了一样。</p>

用完了汤桂圆又去了一趟李尚宫处，把今天白天的事仔仔细细同她说了：“李姑姑，虽然这事儿怎么也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可是宫里出了事，主子们难免心情不好，还要是好好约束咱们宫里人，别在这时候出头惹事的才好。”</p>

李尚宫点头：“你放心，公主身边你们好好伺候，这宫里其他人，我自会好好管束。”顿了顿，李尚宫声音放的更轻了：“这才大年初二，虽然说宫里不许说神神鬼鬼的事，可我总觉得这一年没开个好头，只怕接下来一整年都要不顺。”</p>

李尚宫的话正说到到了桂圆心坎上。</p>

她也觉得大年初一出了死人的晦气事，只怕接下来一年都要走霉运。</p>

“姑姑说的是，咱们以后多多小心就是了。算来这一年，三皇子殿下要成亲，三公主也要说亲，没准儿这年也会嫁出去，还有，大皇子这丧妻之后，不知道府里事如何安排，二皇子妃又要生了……事情不少。”</p>

“嗯，”李尚宫点头，虽然这些事说起来大多都是喜事，可是李尚宫在宫里久了，深知道没什么事情真会万无一失，就比如那要嫁人的，没等到拜完堂入洞房，就不能算真的完事儿。还有那生孩子的，更是一只脚踩进鬼门关，很容易喜事变丧事。</p>

虽然说起来都不关安和宫的事，左右公主还不到说亲出嫁的年纪。可是身在宫中，有事的时候很难能置身事外。</p>

说完了这事，桂圆已经倦的很了，眼皮直往一起粘。</p>

李尚宫唤小宫女过来送她回房去，又嘱咐：“明儿你不用起早，让莲子她们伺候公主梳洗是一样的。”</p>

桂圆点点头。</p>

桂圆倒不担心莲子她们服侍一次半次的就能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她也确实有点儿撑不住了，用热水拧了帕子擦了擦脸就一头倒在榻上，小宫女眼见着她转瞬就睡着了，也在心里暗暗咂舌，替她把鞋脱了，盖好被子，这才端着灯出了屋子。</p>

不知道为什么，桂圆睡的虽然沉，但却不算踏实。</p>

她做梦了，一个接着一个。</p>

头一个是她又回到了初入宫睡通铺的时候，那时候宫女的屋子都挨着，一屋里住不少人，她当时住的那屋里就有八个。小宫女的时候过得分外拮据，一人就一件厚袄，她睡前将袄子压在脚边，醒来后却现袄子不件了，一屋里人谁都不承认偷了她的袄，她又不能扒着其他人的衣裳挨个看哪个人里头穿了她的，没有袄穿她只能穿了一件薄的，差点儿没冻个半死。</p>

还是那时候管教她们的老尚宫给了她一件旧袄子，她才算挨过了那个冬天。</p>

在梦里她又起身后找不到袄子了，到处都找不着，其他人用讥嘲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旁边冷冷的注视她。</p>

在梦里桂圆心焦如焚，又愤恨，又绝望，又因为周围人的敌视而难过。</p>

是的，后来的桂圆当然明白当时丢袄是怎么一回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