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打断掌柜道:“您莫框我,说了半天,净是些有的没的,究竟是谁鬼鬼祟祟进了船坞,您当我来这儿听画本故事呢?”</p>
“嘿嘿,姑娘莫急,就说到了。”掌柜的换了一只撑在桌上的手,这样他就能离荷花更近些了,“那偷偷进了船坞的人,乃是赵徐来的义子。”</p>
“赵员外?”</p>
“正是,我听说赵员外今晨带人将您四位堵在船坞了,还说吴郎触怒了河神。”</p>
“赵徐来的义子,我记得是叫赵福吧?在赵家算是半个儿子半个管事。”</p>
“正是。”</p>
荷花又问道:“那么,赵福昨晚在船坞停留了多久?”</p>
“这就不清楚了,那乞丐害怕赵福深夜拜访,与船工兴起饮酒,那样一来老船工便会去蟹坑里捉几只螃蟹下酒。</p>
因此,赵福一进船坞乞丐便溜走了,并未看到他何时出来。”</p>
荷花撇撇嘴,更觉得一百五十文花得亏了。</p>
掌柜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立马道:“姑娘初来鄂县,还不了解赵福吧?我倒对此人了解一二,可以说给姑娘听,不要钱。”</p>
他这是在找补,希望填平荷花心中的不满。</p>
“那就多谢了。”荷花道。</p>
“要说赵福,那得先说赵徐来。</p>
赵徐来原先有三个儿子,一个被前隋拉去充军,死在了战场上,一个与人斗殴,失手杀了人,逃出鄂县不知去向,一个帮着家里卸货时,被马车上掉下来的箱子砸中了脑袋……也赶巧了,一箱子重物,当即就把那后生的脖子砸断了。</p>
惨啊,老了老了,一个儿子都没留下。</p>
赵福大约十岁时随饥民来了鄂县,赵徐来看他机灵懂事,便让他留下,在店里帮忙。</p>
一年后,赵掌柜认了赵福为义子。</p>
当然了,赵福这名字是认了义父后改的,他之前的名字已没人记得。</p>
坊间有两种说法,一是说赵福心机深沉,早就存了心思,要夺赵掌柜的产业。第二种说法则截然不同。”</p>
“看来我听说的是第二种,”荷花道:“有不少人将赵徐来认义子传为美谈。”</p>
“不错,”掌柜道:“赵福待人十分和善,许是自己挨过饿的缘故,闹饥荒时他总是第一个施舍米粥。</p>
且因为赵徐来的二儿子是杀人犯,苦主一家常常对赵家人冷言冷语,有时碰了面还会追打一番。赵掌柜因此还搬过家换过铺面。</p>
大家表面上虽不说,背地里多少还是有些看法的,你知道……杀人犯的亲属……”</p>
“明白,”荷花点点头,“难免让人心里发毛。”</p>
“就是这个意思,因此赵福也总是夹着尾巴做人,即便吃了亏,也不敢与人起矛盾争执,他怕人家因为他又联想到‘杀人犯’,引得义父伤心。”</p>
“这么说起来,赵福也挺不容易。”荷花道。</p>
“是啊。”</p>
“不知赵徐来的二儿子杀的是谁?”</p>
“城东有家高记裁缝铺,您知道吗?”</p>
“青泉街上那个?”荷花道。</p>
“正是。”掌柜的点点头,“他所杀的人,正是高记裁缝铺的少掌柜。</p>
要说起来,赵家老二和高记裁缝铺的少掌柜还是朋友呢,不止朋友,两家从前还是世交。</p>
当初赵家老二出生前,两家还说好了,若是女儿,就定个娃娃亲,结果是两个男孩,那就做兄弟吧,也不错。”</p>
“兄弟朋友之间确也容易起争执,”荷花道:“我就见过不少兄弟朋友,喝了二两酒,为一点小事就能大打出手。”</p>
“可不是,酒是最误事的,当初那俩人斗殴,似乎就是酒后发疯,谁知闹出了人命。</p>
不过,事情已过了太久,您要了解个中详情,还是去县衙翻查案宗吧。”</p>
“好,我再问您最后一件事。”</p>
“姑娘请讲。”</p>
“老船工与赵福从前有来往吗?”</p>
“据我所知并没有。那老船工十分孤傲,谁也不放在眼里,鄂县的年轻船工都是他徒弟,从前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船工们只能任由他打骂,后来造船业不景气,许多人都转了行,唯有他不肯另谋出路,日子越过越穷。</p>
徒弟们倒也去探望,还得听他发牢骚,烦得很,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总躲不过三节一寿。”</p>
“可您刚才说,若有人拜访,老船工会用酒和蟹款待朋友。”</p>
“就是款待徒弟们啊,哈哈,不要钱的蟹,至于酒嘛……哈哈哈,一点不比我这儿的酒强,姑娘还觉得那是款待吗?”</p>
“明白了,”荷花点点头,“听起来老船工和赵福确实不应该有什么来往。”</p>
“姑娘若需要,我也可派人帮您打听此事。”</p>
“那就麻烦掌柜了。”</p>
“赚钱嘛,不麻烦,”掌柜的嘿嘿一笑,“还是老规矩,我打听到消息,立马派人给您送秋阁去去。”</p>
夜幕彻底降下之前,鸨婆兴冲冲来敲两人的房门。</p>
“来啦来啦……”一开门,鸨婆便连珠炮似的说道:“有个工匠来找两位,想谈谈,看样子是主张复工的一边推举出来的代表。”</p>
“也就是说,还有主张不复工,继续僵持的一边喽。”吴关道。</p>
鸨婆摊手道:“我在二楼看着,他们好像分了两派。”</p>
隔壁的荷花也开了门。</p>
她和燕子回来时,秋阁门口依然围着许多工匠,亦有工匠追问涨工钱的事,两人回答全听吴关的。</p>
他们统一口径,外人便没了可乘之机。</p>
回到秋阁后,吴关对两人讲了应对工匠的办法,两人深表赞成,荷花亦讲了与本地帮派沟通的结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