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之后，酒楼进来个矮个、圆脸、大肚的财主。</p>

那财主摇着纸扇，一屁墩就坐在了萧定晔面前，将他打量一番，一边咳嗽一边语声嘶哑道：“你能算命？”</p>

萧定晔配合着他，摇头晃脑道：“在下铁口直断，算的不准不收银子。”</p>

胖财主立刻道：“算，算姻缘。如何算？”</p>

萧定晔忖着猫儿是想演戏演全套，便配合着道：“客官随意写下一字，念出来，老朽便为客官算上一回。”</p>

胖财主忖了忖，伸出手指从面前的茶杯中蘸湿手指，写下了一个字。</p>

“冬，冬日的冬，你来算算。”财主道。</p>

萧定晔的心立时一柔。</p>

他和猫儿相爱，便是从冬日开始。她提及这个冬字，是想要和他回顾一番往事。</p>

此前猫儿躲在楼上、他一人坐在这桌边时，他对自己自责了一番。带着些忏悔的心绪，他开口低声道：</p>

“我知道男人和女人，看待一件事情的角度，往往会不同。</p>

从那年冬日我中意上你，一开始只想着如何同你在一起。后来重遇，又想着如何同你活下来。</p>

你因我受苦，桩桩件件，我丝毫不敢忘记。</p>

因为我的小心眼，令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好。</p>

前些日子你问过我两回，那夜去了何处。我不敢说实话。</p>

我总想着，若你做了同样的事情，我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同样的，我做了同样的事情，你也一定不会轻饶。</p>

可我现下想通了，你对我一心一意。如若真的有一日，你宿在一个男子的房里一整夜，定然不是因为你生了外心，而是有了突发状况，你不得不为之。</p>

你信我，我对你也是一心一意，无论什么情况下，什么样的女子放在我眼前，我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p>

那夜，我因醉酒，误闯了青楼。”</p>

他说出这一席话，内心倏地轻松，只牢牢望着眼前的胖财主。</p>

胖财主半张了嘴，怔忪半晌，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叱道：“疯子，骗子，耍老子！”</p>

转身便要走。</p>

萧定晔登时明白了现状。</p>

认错了人！</p>

那伙计见诅咒自己会有“血光之灾”的神棍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得意洋洋。</p>

待点头哈腰送走财主，他方笑嘻嘻朝萧定晔行去，奚落道：“神棍，你五文钱点了一壶茶，怕是喝到淡而无味，都不一定能诓骗到银子。”</p>

为了表达自己幸灾乐祸，他哈哈哈哈笑个不停。</p>

却见门帘一掀，才走出去的财主又风风火火进来，一把揪住伙计的衣襟：“笑谁？你他娘的笑谁？老子再如何上当，轮到你笑话老子？”</p>

胖拳头毫不迟疑的抡圆，伙计“哎哟”一声，两行鼻血立刻淌湿了前襟。</p>

在场众人纷纷惊呼：“应验了应验了，血光之灾应验了，老先生有些本事！”</p>

那财主却不为所动，重重一口啐在地上，又骂了一声“疯子”，将伙计掼去地上，拂袖而去。</p>

***</p>

猫儿出了酒楼，下意识便要往客栈走。</p>

将将进了客栈门，立刻止了步子。</p>

不成，旁人在守株待兔，她若是上了客房，却是自找死路。</p>

她立刻抬臂捂着面目退了出来，左右一打量，瞧见不远处是一个成衣铺子连着一个胭脂铺子，立刻往前而去。</p>

酒楼楼上雅间，洞开的窗户端对着客栈门。</p>

萧老四望着猫儿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冷笑一声：“你若不捂脸，本王还不留意。你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就莫怪本王不客气。”</p>

他一挥手，房里的侍从立刻顺着窗子一跃而下。</p>

他起身抓起扇子，干脆利落道：“走！”</p>

将将出了雅间，从楼梯上匆匆上来个侍从，悄声道：“主子，黑市那边，有些消息……”</p>

萧老四不假思索道：“去黑市，将那个小子绑了，我夜里回来再审。”</p>

大堂的伙计正在和萧定晔扮演的神棍纠缠不清时，楼上之人顺着木梯咚咚而下。</p>

萧定晔立刻探头去瞧，伙计已先一步甩起肩上的巾子，往萧定晔面上一盖，气呼呼道：“你这老怂货，乌鸦嘴，诅咒老子有血光之灾……”</p>

待萧定晔一把将面上巾子取下，追出去时，那一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p>

伙计在他身后“嗷”的一声，大声喊道：“快看，果然是骗子，他不是瞎子，他能看见！”</p>

萧定晔转头倏地瞟向伙计，那原本空洞无害的眼神瞬间千钧威压，伙计瞬间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p>

门帘一甩，一股冷风窜了进来。伙计回过神来，眼前的神棍已不见了影子。</p>

他心下觉着邪门，将将拿着巾子抹去额上冷汗，只见门帘又一掀，一个二十来岁、身段威武的青年从门外进来，眼睛先往大堂扫视一番。</p>

伙计低头瞧见青年脚上的军靴，立刻上前招呼道：“军爷，里面请！”</p>

***</p>

四周全黑，周围偶有鸟雀之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