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不算陌生。</p>
萧定晔曾在到江宁的第三天，便随意选了这处赌坊，赢了几千两银子，令猫儿短暂的过上了奢侈的有钱人生活。</p>
然而令他印象更深的是，一只眼曾过说，当那夜他从这赌坊出来后，曾被武艺高强的番人偷偷跟踪。</p>
赌坊前的挂着的一排红灯笼，发出昏暗的光。此前重晔宫正殿前的檐下，也有这么一排灯笼，在冬夜里会亮起，因为正殿里住进了女主人，令那光多了些岁月静好。</p>
然而现下的昏昏红光，在这个当口看过去，却仿佛空气中掺杂着血雾，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危险。</p>
番人敷衍的朝圣，敷衍的置办年货……浪费了一整日的时间，最后到了这赌坊，绝不是要在赌坊过夜。</p>
赌坊里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从里传了出来。</p>
高档的赌坊都是这般，极少能看到赌徒脸红颈子粗的输赢叫嚷。</p>
站在外间，能听到的更多的，有时候甚至是骰子的撞击声。</p>
萧定晔探手往猫儿的袖袋、胸口、腰间检查过去。</p>
今早出门前，他在她身上各要害处皆装上了暗器，攻守兼备。</p>
他将将要开口叮嘱，她便先一步道：“知道，如若有危险，你殿后，我先跑。”</p>
她借着灯笼透射出的昏黄光线，从袖袋中取出眉黛笔，在他眉峰上补上几笔，又将眼窝处的阴影加深，显得更像番人。</p>
他低声道：“每当要拉着你以身涉险的时候，我最恨我自己。”</p>
她叹气道：“可我不想当寡妇，只能跟着你。等夏日我们回了京，一切都会好起来。”</p>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同她踏上台阶，缓缓往赌坊而去。</p>
冬日的夜一开始便如同泼洒了浓浓眉黛汁，夜色从一更到三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连飘洒的雪片都不急不缓，保持着同样的节奏。</p>
赌坊里，萧定晔带着猫儿，将赌钱的各种玩法都经历遍，有输有赢，同场中的运气一般的赌棍相比，没有出挑之处，只为着拖着时间。</p>
然而诸般长久的时间过去，两人并未发觉有何异常。</p>
除了番人确然比旁处多之外。</p>
梆子声响了三声，萧定晔和猫儿站到了外出的小门前。</p>
守门的汉子是大晏之人，他抬头望着两人，似有所等待。</p>
猫儿忖了忖，二话不说赏了一个银锭。</p>
汉子眉头一蹙，又懒洋洋起身打开门，两人立刻闪身而出。</p>
午夜的冷意瞬间侵袭而来。</p>
四周一片黑寂，除了有个别叫花子在近处流连，再无旁人的踪迹。</p>
萧定晔牵着猫儿前行，下意识竖起了耳朵。</p>
踩雪声只从脚下发出，暂且没有被人跟踪的迹象。</p>
马儿还在远处等待，神情十分温驯。</p>
两人解开缰绳上马，打马缓缓前行。</p>
待再过了几息，猫儿什么动静都未听到，却听萧定晔忽的压着声音着急道：“快，有人追上来！”</p>
她立刻夹紧马腹，甩动马鞭，马儿如风一般窜了出去。</p>
身后尾随之人再不遮遮掩掩，暗夜中立刻多了数声“啪啪”马鞭声。</p>
什么东西瞬间撕破湿润空气，掀起尖利疾风。</p>
萧定晔瞬间从马背上跃起，落在猫儿的马上，背对着她，大喊道：“再快！”</p>
全身的暗器已根据动静向黑暗中抛了出去。</p>
几声闷呼声响起，空气中立刻掺杂上微微血腥之气，继而又被风吹散。</p>
哒哒，哒哒，哒哒……</p>
马蹄透过积雪在青石板上留下清晰声音，互相追逐不停歇。</p>
偏僻处往前，依然是偏僻处。</p>
再往前，显出亮光的轮廓。</p>
是正街。</p>
马身迅速往亮光处而去，激起积雪片片。</p>
小铺子早已闭户，两旁的酒楼还热闹非凡。</p>
酒楼前面是茶馆。</p>
茶馆前面是接连几家青楼。</p>
深夜的繁华终于在这些地方显示而出。</p>
可身后追来的人并未被热闹和亮光从击退，仍然死咬不放。</p>
萧定晔手腕一抖，将五指间所夹的飞镖猛的丢出去，趁着又有两三个追兵掉下马时的混乱间隙，转身抓着猫儿纵身一跃，往路边一间楼里开着的窗户跳了进去。</p>
马依然如利箭一般往前窜去，追兵们毫不迟疑的继续跟着马。</p>
猫儿和萧定晔藏在窗户里，齐齐长吁一口气。</p>
屋里一团漆黑，空气中香气浓烈。</p>
外间莺声燕语，丝竹声声，显示着二人藏匿之地。</p>
是青楼，是比旁处安全数千倍的青楼。</p>
猫儿立刻抬手向萧定晔的身上检查去。</p>
他按住她手，先检查她。见她并无受伤之处，方一把搂住她，后悔道：“今儿不该带你出来，那些人马术、武艺皆上乘，若不是积雪路滑，今儿便要遭难。”</p>
猫儿顾不得这些，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按着他的手臂着急问道：“你可受了伤？”</p>
触手处已是一片湿润。</p>
她大惊，声音里立刻染上了些许哭腔，着急道：“怎么办？趁现下那些人未追来，我们快走，先去治伤。”</p>
他忙忙道：“不打紧，只是些许皮外伤。”</p>
她再去检查旁处，见果然只有手臂上的一处伤口，方略略放下心，撕下衣衫为他勒住伤口，自责道：“定然是你我上妆何处显露了破绽，被他们认了出来。”</p>
此处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萧定晔掏出火折子点燃灯烛，拉开房中的衣柜。</p>
两人不说伤处，只衣袍已有多处割伤，这般出去一定会引人怀疑。</p>
这是一位姐儿的房间，衣柜里皆是女子的衣裳。</p>
萧定晔已是扮过女装之人，心中防线早已突破。</p>
他立刻从衣柜中取出两套衣裳，低声道：“先换上衣裳下大堂，瞧见有汉子出青楼，我们便混着跟出去。”</p>
……</p>
班香楼是江宁数一数二的青楼，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班香楼高朋满座，从未有过买卖零落之时。</p>
楼下丝竹声声，楼上欢声笑语。</p>
有瞌睡来的早的恩客，已搂着姐儿快活了一回，此时顺着楼梯而下，看着仿似是要离去。</p>
一个衣着合身的姐儿和一个衣衫紧绷绷短了半截的姐儿，一前一后踏了楼梯，跟在了那恩客之后。</p>
待到了大堂，恩客搂着姐儿说了许多悄悄话，方抬脚站去门外。姐儿立刻远远向外挥手，扯着嗓子喊道：“张三，将马车赶过来，来接张老爷……”</p>
萧定晔与猫儿心下一喜，便要抬脚跟出去，将将到了门边，迎面倏地进来几人，两人不好躲闪，直直撞了上去。</p>
鼻息中皆是夜风裹挟着的浓浓灰尘气息。</p>
是追逃的气息。</p>
耳畔继而传来叽里呱啦一阵呵斥。</p>
萧定晔一把拉住猫儿后退几步，两人仓促向几个番人行了礼，转身便往大堂深处而去。</p>
－－－－－－题外话－－－－－－</p>
今天就一更吧，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让人想当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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