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虫扑腾，脚下偶有耗子爬过。</p>

耳边时不时传来呼痛声。</p>

刑部是个熟悉的地方。</p>

猫儿曾数次出现于此，助纣为虐，帮人乔装逼供。</p>

她此时有些后悔。</p>

此前每回进入刑部，她就该同衙役们搞好关系。这样日后她真的当了牢犯，也能在里边过的轻松一些。</p>

现下倒好，出来时两袖清风，没有带一两银子。便是想当即孝敬衙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p>

四周漆黑一片。</p>

自从朝廷缩减用度，夜里的刑部大牢便不再点火把。逼供一应事务，都在白日完成。</p>

猫儿头疼欲裂，坐靠在墙角睡不着。</p>

没有酒。</p>

双腿发麻，她起身在牢房里溜达，便听近处有人嘶吼：“走什么走，半夜不睡，再敢出声，老子砍了你！”</p>

猫儿立时住了足。</p>

便听远处传来衙役的训斥：“吵什么吵，想造反？”</p>

监牢里再没有响声。</p>

过了许久，天井处渐渐出现亮光，将监牢四处映照的影影憧憧。</p>

牢犯们开始窸窸窣窣的活动，解手声、骂娘声不一而足，环境也端的恶劣。</p>

到了辰初，衙役们开始逐次往监牢里送早膳。</p>

监牢的早膳，不过是一碗稀粥。</p>

说是粥，也不过几颗米，为的是吊着牢犯的性命而已。</p>

待到了猫儿所在的监牢里，那衙役却一晃而过，并不驻足。</p>

猫儿忙忙从栅栏里伸手去拽，却扑了空，只得扬声喊道：“怎地我没有？”</p>

那衙役转头望着她的黑脸，冷哼道：“还没审讯的犯人，不管饭。”</p>

猫儿吃惊道：“怎么个不管法？是不管早膳？”</p>

衙役抖一抖手上粥桶，重重强调：“三餐皆不管！”</p>

有旁的牢犯出声支援猫儿：“馊饭烂菜，不如没有。”</p>

猫儿叹了口气，重新瘫坐回墙根，又偏头同隔墙那一头的人道：</p>

“我不信，刑部怎会将好好的饭菜放馊才给人吃？这不是浪费？宫里的太后娘娘可一力求俭。”</p>

隔墙另一头的汉子道：“阁下不闻京城酒楼响应朝廷动员，将客人口中剩余积攒在桶里，每日送来刑部？朝廷不花银子的。”</p>

猫儿吃惊道：“这……吃人口余，岂不是同叫花子一般？”</p>

那人叹了口气：“还不如叫花子，叫花子可满世界哪都能溜达。”</p>

一晃渐近午时。</p>

衙役送饭时，果然又无她的那口饭。</p>

她原本失了胃口，这些日子就没再胖起来。然而没有胃口，并不代表不知道饿。</p>

她腹中饥渴难耐，不由向衙役催促道：</p>

“怎地还不审我？我认罪，一审就认，绝不让官老爷为难。最好判我三年零一个月，打压我的气焰，以儆效尤。”</p>

衙役“嘿”的笑道：“饥荒年里见过想吃牢饭的，这十来年倒少见。可你纵然再想吃牢饭，我们大人也得一个一个的审。”</p>

猫儿忙道：“刑部尚书薛大人，我同他相熟。你将他唤来，我一五一十都招认。”</p>

衙役“呸”了一声，叱道：“你当我们大人是什么人？随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安心等着吧。”</p>

猫儿“哎哎哎”连叫几声，也未引来衙役的半个回眸。</p>

一时周遭皆是糙汉子们毫不遮掩的吧嗒嘴的用饭声。</p>

猫儿腹中咕咕直叫，连叹倒霉。</p>

昨儿午后失火，众人忙着救火，她就没用上晚膳。</p>

到现在，已经误了三餐。</p>

她为了节省体力，将将枕臂躺在地上，栅栏最边上便探进一只手，那只手上捧着个碗，碗里盛着半碗饭菜。</p>

一墙之隔传来汉子的低语声：“吃吧，有总比没有强。”</p>

猫儿看着那碗中狼藉，一时难以突破心理障碍。</p>

她讪讪道：“我……还没审讯，不能用饭。这常例还是别破吧。”</p>

栅栏边上的手和饭碗便缩了回去，那汉子续道：“你方才说你同刑部尚书薛大人相熟？可是真话？”</p>

猫儿打了个哈欠，道：“上回我进来，还是薛大人亲自带的路。这回，他倒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后有事还敢求我办，我大耳刮子抽他！”</p>

那汉子听闻，静默半晌，再无动静。</p>

用过午膳，有监牢门接二连三被打开，牢犯接二连三被带走，等再送回来时，便是接二连三的呼痛呻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