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教授从没见过林风翼在校园内外跟人勾肩搭背的样子，走得近的几个学生在学校也都是品学兼优的。

性情淡漠而不寡情，属于能做大事的品质。

综合来说，这个孩子，不属于常规的“讷于言而敏于行”的类型，而属于一种做多话少，习惯以行动代替话语的类型，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喜欢说话。

这种杨教授就更欣赏。

其实今天和杨教授谈话的内容让林风翼也有点意外，因为在普通的寒暄与祝福之后，杨教授就单刀直入地问，“风翼，你毕业后到底被派到了什么部门去了？为什么我都查不到你的名单和档案？”

林风翼微微一愣，心里有些疑惑。

杨教授为什么会关心自己去了哪个部门，而且还特意去查过？

而且杨教授直接问自己去了哪个部门，这说明他其实知道自己在哪个单位。

林风翼罕见地停顿了几秒，没有及时回答老师的问题。

杨教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醒悟过来，拍了下膝盖说，“噢，保密条例。”随后，他又眼神清明地看着林风翼说，“你是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去了什么单位吧？”

林风翼微笑点头。

“很简单，”杨教授也微微一笑，“因为我是你的考察人和推荐人。”

林风翼惊讶地看着杨教授，片刻才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谢谢教授，原来如此。”

林风翼知道，华都国家安全学院有一个机制，叫特殊举荐制度。

学院的老师，可以有一个举荐名额，推荐一位学生进入国安系统，以中层干部身份入职，起点极高。

对于被推荐人来说，这是比保送华都大学还要幸运的待遇。

但是对于老师来说，其实没有听起来这么容易。

不是所有老师都有推荐名额的，有推荐名额的老师，必须拥有“华江学者”的身份。

而入选华江学者的难度可想而知，至少，整个华都大学，也不过数十个教授有这个实力和荣誉。

所以林风翼才恍然大悟，感激莫名。

原来在自己最彷徨的时候，有这样一位老教授，在背后默默地扶持了自己一把。

难怪当时他进入系统时，一切流程都出奇的简短而顺利，几乎没有任何测试和考核。

而且自己一进去就被安排到了监察部。

开始他还不知道监察部意味着什么，直到干部定级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一入行就是科级。

这让他疑惑了很久，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没有去调查原因。

杨教授看他如此郑重，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刚想让他坐下时，杨教授的太太便正好端了个果盘出来，看到这个场面，老太太也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哟，你们这是干什么，搞这么严重。风翼你坐啊，突然跟他行什么礼呢？”

“好的，师母。”林风翼先快走一步把果盘接了，放在了茶几上。

杨教授笑着连连摆手示意，“你还是快坐下吧，等下你师母还以为我们在搞什么仪式呢。”

林风翼笑了笑，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杨教授便对妻子摆了摆手，“你先去忙饭，我们聊点事情。——你吃了饭再走哈。”

后半句当然是对林风翼说的。

林风翼连忙说，“不用了，太麻烦师母了，我……”

“行了行了，都快到饭口了，去哪吃不是吃，”杨教授很果断地又向妻子摆手，“去弄吧，随便一点。”

杨师母瞪了丈夫一眼，对林风翼说，“你看，他就是这样，当领导当惯了，在家都是发号施令，把我当下属使唤呢。”

杨教授立即拍了下大腿，改换语气，客客气气地说，“是我唐突了，那我……承认错误。——辛苦夫人备点饭菜，好让我跟学生小酌一杯，可好？”

杨师母嗤地笑了一声，然后又很和蔼地对林风翼说，“没事，不麻烦，我俩都只爱吃小菜，昨天的肉菜都没动，热一下就能吃，就靠你来帮我们消灭一些了。——你们聊，我去炒两小菜就能吃了。”

“辛苦师母了。”林风翼有些不安。

“别管她，”杨师母一走，杨教授便歪着身子靠在木几上，低声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风翼有点意外于他对这个问题的执着，一时只能犹豫地苦笑。

毕竟，有些纪律就是纪律，他并不是一个仗着一点功劳就随便越权或僭越的人。

杨教授是绝顶聪明的人，光看林风翼的脸色，立即就读出了很多信息。

“连举荐人都不能讲，系统内又找不到你的档案……”杨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打量着林风翼，思索着缓缓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被调到了保密单位。系统内的保密单位，需要保密到这个程度的，就只有……”

他没有把名字说出来，只是看着林风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