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寿庭阴着脸不语,位高权重的他显然也有自己的顾虑。
稳坐一旁的钟老此时却哈哈大笑一声,伸手接过秦书铭手里的茶盅,毫不嫌弃地一口喝下,道:“只要收益可观,就值得冒险,这话说得好!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冲劲儿,敢于冒险。我们这些裏足不前的老朽,着实该向年轻人学习啊1
秦书铭报以一笑:“钟老过谦了,您能托付吕大儒照应我,就说明您早有决断,我只不过顺势推舟而已。”
钟老眯着眼睛,向霍寿庭如锅底一般黑的脸上瞥一下,笑呵呵道:“我不过闲云野鹤,虽有决断,却无实力,真正能帮到你的,还得看霍太傅。不过前番你也讲过此事不仅关系到十万两饷银,更是对朝廷威严的一种维护,霍太傅断然不会不管的。”
秦书铭忙接过话茬说道:“除了饷银和朝廷威严,我更觉得是对云秀城百姓们的一个交代,因为蛀虫正是寄生在他们身上食之骨血。蛀虫一日不除,百姓们的日子就一日不会好过1
钟老又要开口,霍寿庭却冷哼道:“好了,你俩也不必再一唱一和地在我面前演戏,这种事情我霍寿庭没看到还则罢了,既然撞上了,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不过……”
霍寿庭貌似无奈地摇着头,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秦书铭却坦然一笑道:“只不过会遭到朝中其他大员弹劾?”
霍寿庭微微一怔,没料到秦书铭能想到此处,钟老亦是一愣,不可思议地问道:“小子,你为何断定霍太傅会遭弹劾?”
秦书铭自然知道对方在故意考自己,也不介意,顿了顿说道:“云秀城敢如此明目张胆,必然与帝都某些权贵有着不为人知的利益牵扯。生财之道被截断,他们定会把霍太傅当成眼中钉。霍太傅以饷银钦差的身份干涉地方政务,多半会被对方当成把柄的。”
钟老忍不住拍手赞道:“你小子不仅深谙江湖之道,连朝堂之上的关系也看得这般通透,秦帅之子,果然见识非凡1
秦书铭暗笑,这番见识倒与父帅没什么关系,说到底官尝商场和江湖,本就有许多相通之处。
钟老越发地喜欢这个秦家少帅了,不由又赞赏了一番。
霍寿庭的身份本不该表现出小人儿之态,但心头烦闷,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好你个老钟,只管夸赞旁人,却忘记你的老友还在烦恼之中!唉,交友不慎啊1
钟老被堂堂太子太傅懊恼作悔的样子逗得仰面大笑:“你啊你啊,不是我故意在晚辈面前取笑你,你实在是当局者迷啊!你也不想想,一旦饷银筹到手,还怕别人弹劾?那金銮宝殿上的圣上是在乎边境的叛乱,还是区区一个云秀城的太守?”
霍寿庭自不是愚钝之人,此前身在云中不知处,如今一点就通,心中阴云陡然一扫而空,面上逐渐露出了笑意。
魅灯节当晚的云秀城,墨黑色的空中挂着一轮惨白的圆月,家家闭户,街上空无一人,一列列马车突兀地出现在大街上,车厢由红纸扎成,挂满了大红灯笼,灯笼内烛光摇曳,坐在车辕上赶车的竟也是黄色纸人。
那纸人扎的与真人大小无异,五官惟妙惟肖,远远看去十分逼真。
马车驰骋而过,车厢内飘出外圆内方的白色纸钱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