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么脸怪胡清波，有什么脸见安德？</p>

夏燃缓缓倒下，医生和护士七手八脚地去扶她，她奋力推开他们的手，一个劲往书架底下钻。</p>

她的腿又开始抽筋了，疼得她眼前直发黑。她表情狰狞地忍着痛，挥开了护士的手，忽然手腕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攥住了。</p>

安德沙哑的声音从她身侧响起：“别……”</p>

夏燃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她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哭出声，咬着拳头拼命往墙上撞，安德把她肩膀扭过来，在看到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时，心脏难受得都要裂开了。</p>

“别哭了。”安德擦掉夏燃脸上的泪，喉咙滚动，眼圈发酸，怔怔地看着夏燃，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又说了一句，“别哭了。”</p>

只是“别哭了”吗？</p>

夏燃不敢相信听到的话，也不觉得自己会被原谅，她慌张无措地看着他，眼泪从眼眶流出顺着鼻梁滴到安德手背上。</p>

太难看了，太懦弱了！</p>

夏燃拼命摇头，抽手想盖住脸。</p>

我在卖可怜求原谅吗？不，别看我……</p>

安德眼皮又压低了几毫米，那目光沉重地让夏燃抬不起头来。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迟钝地挣扎着，却使药物加速进入她体内的循环系统，舒缓她兴奋狂躁的中枢神经。</p>

她头脑昏昏，用尽全身力气想抽回自己的手，安德忽然张开双手，用一个拥抱的姿势把她从角落里拉出来了。</p>

“别哭了，不要，不要辜负他的心意……”安德半抱着她，声音似乎哽咽了。</p>

夏燃脑中一片空白，痉挛的手指在光滑的地面上无助地抓挠了好几下，手背上的淤青都绷白了。</p>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p>

她微微喘息着，半仰着头看着安德越来越模糊的脸，眼神因为太茫然显得有些无辜。</p>

在阵阵如浪潮一样上涌的困意中，她喃喃地说：“我不用救。”</p>

她的手摸索着抓住安德的袖子，使劲握了几下后，手指渐渐抓不住东西了，手心朝上摊开，搭在地板上。</p>

“我知道，好好休息。”安德说。</p>

夏燃眼皮开始缓缓眨动，但是她仍然奋力地睁开眼睛，说：“相信我吧，不用你救。没关系。”</p>

她控制发声的神经像是也要睡着似的，发出音调非常奇怪，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笑她，徐珊珊流着泪把头埋在郝良才胸前，郝叔眼中划过一抹痛色，别开了视线。</p>

“嗯。”安德应了一声，抓住她颤抖的手指，用力握了握，像是给她也是给自己打气一样，说：“休息一会儿，醒过来就去做笔录，安醇在等着我们。”</p>

夏燃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眉头抽动，但是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剩下嘴巴还在小声说：“马上就做，我起来……”</p>

夏燃睡着了。</p>

病房里站满了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p>

郝叔重重地哼了一声，打破了沉静，安德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医生和护士蹲在安德身边，想要把夏燃架起来，安德摇摇头没有说话，手抄到她膝盖下，自己把她抱起来了。</p>

人们给他让开路，他走到床前把夏燃轻轻放下，然后看向医生。</p>

医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挤到病床边检查夏燃的情况，同时护士把所有人都往外赶。</p>

安德跟着退出了病房，两个警察在不远处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p>

安德使劲按了按酸胀的眼睛，正要举步走过去，郝叔忽然拦在了他面前。</p>

郝婶双目通红地拉拉郝叔的衣服，朝着那边的警察看了看，郝叔却像是没懂她的意思，把安德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郝良才扶着徐珊珊站在一边，和郝叔一起怨气深重地看着安德。</p>

郝叔指着安德说：“你是安醇的哥哥吧？夏燃叫我一声叔。我今天才知道她跟你弟弟在一起，还做了那么危险的事。她奶奶没了，父母没了，但是她还有我们！你弟弟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吗？！人家都拿出枪来抢人了，你怎么还让她往枪口上撞？你把夏燃当什么了？我今天就问问你，你……”</p>

“我弟弟把她换回来了。”</p>

安德低头对上郝叔的眼睛，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晃了两下，朝着墙砸过去。</p>

“安德！”</p>

胡清波大叫一声，赶忙把他扛起来。安德使劲眨眨眼睛，晃晃脑袋，扶着墙站好。</p>

“我没事。”</p>

“可是……”</p>

“等我弟弟回来，我们会给您一个说法。但是现在我弟弟生死未卜，我得先走了，警察还在等我。”</p>

安德欠欠身，从胡清波和郝叔身边挤过去，大步走向那两个警察，边走边指了指头顶，说：“楼上有会议室，我们上去说。”</p>

“你先坐会儿……”</p>

“我知道一些你们还没查出来的东西，作为交换，案情进展和线索你们必须分享给我。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我会尽我可能帮助你们。我弟弟，他身体不好，下这么大的雨，他扛不住的。你们一定要，一定赶快找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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