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五官只有眼睛是好使的，在看到针头扎进小刀细瘦的手臂时，她停止了一切反抗。</p>
小刀对她无声地喊了一句老大，然后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全身一阵阵战栗，最后抑制不住地蜷缩起来，手脚痉挛，后背弓起。他颤抖的幅度如此大，连桌子都晃动起来了。</p>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向前松开了她，趴在她耳边说：“你再好好想想吧。”</p>
得胜者陆续离开，被捆起来的黄静等人也被松开了，他们隔得很远看着夏燃，还有大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的小刀，谁都不敢上前，也不敢因为伤口撒盐而痛叫出声。</p>
突然，小刀往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掉下桌子，刚刚还如同已经死去的夏燃像个敏捷的猎豹冲了过去，抱住了他。</p>
小刀蜷缩在她怀里，双眼紧闭，抖个不停。他似乎想要说话，可是牙齿一直在打颤，说不出来。</p>
但是夏燃知道他想说什么。</p>
他一定想喊一声老大。</p>
老大，救我。</p>
老大，别伤心。</p>
老大，老大……</p>
夏燃心里一片死灰。</p>
……</p>
咯咯咯~</p>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鸡叫，针扎似的刺破夏燃混沌的意识。她用力一挣，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p>
天已经亮了。</p>
她猛地抬头望向堂屋，见里面的香已经烧完了，立刻一跃而起，但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关节发硬，刚跳起来就摔了回去，最后连滚带爬地进了堂屋，重新点上香。</p>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我，对不起。”</p>
她忽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啪一声脆响，在空荡荡的堂屋和灵棚里久久回响。</p>
她的脸颊顿时红了，但因为肤色偏黑，倒也不是很明显。可稍后她的脸颊就肿起来了，指印非常明显，郝良才站在门口就看到夏燃脸上有伤。</p>
“脸怎么了？”</p>
郝良才像是一只愤怒的小鸟，蹭一下飞进灵棚，手里的豆浆油条差点飞出去。</p>
他想要摸摸夏燃的脸，可又不敢，手停在半空中僵住了。</p>
“他们进来欺负你了？”郝良才又惊又怒地看着门口。</p>
“没有，我自己打的。我不小心睡着了。”</p>
还不如被人打呢。</p>
郝良才哭丧着脸看着她，眼圈逐渐发红，几秒后豆大的泪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哭得如此迅速，估摸着只有安醇可以匹敌了。</p>
夏燃一看到他哭，反而笑了，心说你们这些人怎么想哭这么容易。</p>
她接过豆浆油条往嘴里塞，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说：“别来这里招我了，想哭去别处哭，要不跪在我奶奶灵前哭去，也就你们几个的眼泪还比较真。”</p>
“老大。”</p>
“别叫我老大。”</p>
夏燃现在一听到这俩字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三口两口吃完饭后，突然说：“你去告诉徐向前，要是他进来拜我奶奶，我就给他饭吃。”</p>
郝良才一愣，心想他稀罕吃咱们的饭啊？</p>
可是夏燃说完这句话就又跪好了，整整衣服，低下头，不想再说话。</p>
郝良才只好去门口传令。</p>
徐向前带来的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郝良才惊讶地发现徐向前没有睡，而且他身上那件迷彩外套竟然搭在陆平身上，他自己就穿了一件黑色圆领短T，倚墙坐着，胸大肌、三角肌、肱二头肌撑得衣服都快爆了。</p>
像个金刚！哼！</p>
郝良才在心里给他扔了一拖拉机小李飞刀，隔着八丈远跟他说：“老大说，你要是去拜乔奶奶，她给你饭吃。”</p>
说完郝良才就想跑路了，因为他说前半句话时，徐向前一身肌肉就吱呀呀地动起来了，像是要打人。</p>
但是出乎意料的，徐向前只是僵硬地扭头看向郝良才，就跟他是个天仙似的看个不停。</p>
郝良才让他看得毛骨悚然，又撂下一句“爱拜不拜，反正乔奶奶也不喜欢你拜她！”，赶忙跑了。</p>
他走后，凌晨的小巷子蓦地安静下来了。</p>
带着一丝凉意的风从巷子口刮进来，把地上擦桌子的纸巾吹得到处乱飞，搭在陆平身上的外套拉链晃来晃去，看得他眼晕。</p>
五分钟后，徐向前紧了紧松散的鞋带，转转脖子晃晃胯，做完热身运动后，一步一步往灵棚走。</p>
军靴的硬底在平整的红砖路上踏出哒哒的声音，这声音从门口一直延续到夏燃面前，又进了堂屋，最后停在乔奶奶灵位前。</p>
过了一会儿，声音又回来了，在夏燃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向门外。</p>
夏燃全程没有抬头看人，好像跪在那里又睡着了。</p>
上午开饭时，夏燃果然遵守约定给了徐向前一大碗牛头肉，其他人则没有。</p>
徐向前打发其他人自己去觅食，着重关照了陆平回家看看家人再回来，最后自己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地吃肉。</p>
吃完饭，他倚墙看着一波一波来吊丧的人，叼着牙签欣赏他们还没进门就开始痛哭的模样，想起郝良才最后说的那话，有些得意洋洋。</p>
哼，乔老太太不愿意我拜她？那可不一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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